几日后的元宵灯会,长街如昼。
“梨霜,这都城的灯节你应该最是熟悉,听说惊澜年年都会陪你来呢。”
卫惊澜从前每岁都会陪姜若泠逛灯会、猜灯谜,还会买最漂亮的兔子灯笼给她。
那时他总会捏着她的脸:
“泠儿,你同这灯笼上的小兔子一样可爱。”
姜若泠心底泛起凉意,回忆被谢念念打断。
“我走不动了,你去城南边给我买桂花糕,我在这等你。”
可是等到她拿着桂花糕回来时,谢念念却不见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寻到月上中天,鞋尖磨得发疼,姜若泠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卫惊澜正在前厅,见她独自回来,眉峰骤然拧紧。
“怎么回的这样晚,夫人呢?”
“我……”姜若泠喉间发涩,“她中途走开,我寻遍各处,都未曾找见。”
卫惊澜的目光像淬了冰,扫得她脊背发寒。
不等她再说什么,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亲兵抱着昏迷的谢念念闯进来,她鬓发散乱,裙摆沾着泥污,脸色惨白如纸。
“将军!在西街小巷发现的,夫人像是受了惊吓,浑身是伤!”
谢念念被放在榻上,睫毛颤了颤,睁开眼便扑进卫惊澜怀里,泪如雨下:
“夫君……我、我被流寇堵了……梨霜却自己先跑了……”
刹那间,卫惊澜周身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猛地转头,盯着姜若泠,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棱:“跪下。”
刹那间,她被侍卫用棍棒打在膝弯处,重重磕在青砖上。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卫惊澜的眼神钉在原地。
那里面没有半分信任,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怒意。
“禁足偏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来半步。”
他抱着谢念念离开,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
而那日后,谢念念开始高烧不退。
卫惊澜守在床边,眉宇间的焦躁一日重过一日。
直到谢家寻来了位云游医师。
他诊过脉后,捻须沉吟:
“小姐并非病了,是中了邪祟,需以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日日供奉,方能驱邪。”
“而府中那位禁足的梨霜,命格至阴,正合所需。”
看到姜若泠时,卫惊澜还是怔了一下。
她的眼神再无从前的神采,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眉宇间的愁苦化不开。
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原本合身的衣裳也显得空荡荡的。
不过短短几日,她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印象里的她始终明媚,曾几何时,他再没见过她的笑颜。
他攥紧了袖口,死死地盯着她。
恍惚须臾,医师已经拿出银匕。
姜若泠这才明白要做什么,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心头血?”
见她惊慌模样,卫惊澜眸色暗了暗,偏过头不去看她。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谢念念开始呓语。
“夫君,我好痛,我好难受……”
卫惊澜身形僵了僵,再开口时,已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照做。”
银匕刺破心口的瞬间,尖锐的疼让姜若泠眼前发黑。
温热的血滴进白瓷碗里,每一滴都像从骨头上剜下来的。
她看着卫惊澜将血汁混进药里,温柔地喂给谢念念,心如刀割。
此后每日,银匕都会准时划破她的心口。
姜若泠日渐消瘦,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咳嗽时总带着血丝,走路都需要扶着墙。
卫惊澜差人送来的补品却从未断过,人参、燕窝堆在桌上。
他只来过一次,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为了念念,你得活下去。”
姜若泠看着那些名贵药材,只觉得讽刺。
他要的从不是她的命,是她的血,是她能继续供血的躯壳。
不过半月光景,谢念念彻底痊愈。
她穿着簇新的粉裙,提着食盒走进偏院时,脸上带着天真明媚的笑,像从未受过苦。
彼时姜若泠正坐在窗边咳着,见她进来,指尖微微一颤。
谢念念将食盒放在桌上,凑近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淬毒的尖刺:
“姜若泠,你看,我这病装得多像?惊澜都急坏了。”
“若不是为了让你吃点苦头,我还真舍不得自己遭这份罪呢。”
姜若泠猛地抬头,撞进谢念念那双含笑的眼睛里。
“你我自小在同一学堂念书,可教书先生却总把你作为榜样。琴棋书画我也是样样精通,可到皇宫展示才艺的机会只落在你头上。就连我从小喜欢到大的惊澜哥哥,眼中也只有你一个人。”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赢了。嫁给他的人,是我。”
她终于明白,这场病,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折磨。
而卫惊澜,自始至终,都是递刀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