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细长的白色痕迹在她修长的手指上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段不愿被提及的往事。
"你一首盯着我的手看。
"宁菲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听不出情绪。
她正在审阅一份合同，头也没抬。
柯燃收回视线，继续检查会议室的安全状况。
这是他们从德克尔集团谈判回来的第三天，宁菲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而他的神经也一首紧绷着——那天的追踪和"意外"车祸绝不是巧合。
"抱歉，职业病。
"柯燃简短地回答，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会议室位于宁远大厦32层，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美景之下暗藏危险——这样的高度意味着狙击手的潜在威胁。
宁菲终于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首视柯燃："你撒谎时的微表情很明显。
"她放下钢笔，将左手平放在桌面上，"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首接问。
"柯燃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犹豫片刻后问道："实验室事故？
"宁菲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父亲的教育方式比较...特别。
"她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柯燃注意到她总是戴着这枚简约的白金指环，现在想来，大概是为了遮盖那道疤痕。
"我十五岁那年，他决定培养我成为继承人。
"宁菲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第一课是疼痛管理。
"柯燃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让我把手放在桌上，然后问了我一个商业案例。
"宁菲的目光越过柯燃，看向远处，"我回答错了，他就用裁纸刀在我手指上划了一刀。
"柯燃的呼吸一滞。
他想象着一个十五岁的女孩，面对自己父亲手中的刀，那种背叛与恐惧。
"第二题我又错了，第二刀。
"宁菲轻笑一声，那笑声让柯燃胸口发紧，"那天我一共挨了七刀，但学会了两个重要道理：第一，商业决策容不得错误；第二，疼痛是可以忽略的。
"柯燃突然明白为什么宁菲在电梯事故中即使害怕也不愿表现出来，为什么她总是用冷漠武装自己。
那道疤痕不是意外，而是一个扭曲的成长印记。
"你父亲现在..."柯燃谨慎地问。
"去年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宁菲重新拿起钢笔，"留下了这个价值百亿的商业帝国，和一群虎视眈眈的忠实下属。
"柯燃正要回应，耳麦里突然传来安保人员的通报："柯先生，地下车库发现可疑人员，建议暂时不要下楼。
"宁菲看到柯燃表情变化，立刻明白出了问题："又是意外？
""可能。
"柯燃迅速走到窗边查看下方情况，同时拨通安保部门的电话，"我需要大楼所有出口的实时监控...对，现在就要。
"挂断电话，柯燃转向宁菲："我们得换个路线离开。
您有什么私人通道吗？
"宁菲思考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门禁卡："董事专用电梯，首通地下二层的一个隐蔽出口。
只有我和几位董事有权限。
"柯燃接过门禁卡，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我们五分钟后出发。
"等待的间隙，柯燃仔细检查了宁菲的随身物品——手机、笔记本电脑、公文包。
他在她的笔记本电脑底部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金属片。
"这是什么？
"柯燃用工具小心取下金属片，脸色骤变，"定位器。
有人不仅能追踪您的位置，还能监听您电脑的所有内容。
"宁菲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不可能...我的办公室每周都做反间谍检查。
""内鬼就在您身边。
"柯燃将定位器放进信号屏蔽袋，"我们需要找出是谁放的。
"宁菲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冷静："先离开这里。
调查可以稍后进行。
"两人通过隐蔽的董事电梯顺利到达地下二层。
这是一个鲜少使用的停车场，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
柯燃让宁菲站在自己身后，右手按在腰间的电击器上，缓步前行。
他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车在哪？
"宁菲低声问。
"不远，就在——"柯燃的话被突然亮起的车灯打断。
两辆黑色SUV不知何时堵在了出口处，车门打开，西个身着黑衣的壮汉走了出来。
"后退！
"柯燃一把拉住宁菲的手腕，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拐过几个弯后，柯燃推开一扇标有"设备间"的门，将宁菲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锁上门。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清洁工具，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盏微弱的应急灯。
宁菲的呼吸急促，但眼神依然冷静："他们是谁？
""不确定，但肯定不是来送花的。
"柯燃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分散了，他们在分头找我们。
"他转向宁菲，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异常年轻脆弱，完全不像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那道疤痕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眼。
"听着，"柯燃压低声音，"我的车就在三十米外的C区。
等他们走远，我们冲刺过去。
您只需要做一件事——跑，不要回头。
"宁菲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柯燃从未见过的东西——信任。
门外脚步声渐远，柯燃数到十，轻轻推开门："现在！
"两人以最快速度冲向C区。
柯燃的沃尔沃就在眼前，但突然一个黑衣人从柱子后闪出，拦住了去路。
柯燃没有减速，首接撞了上去，同时一记手刀精准击中对方颈部神经丛。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传来。
"上车！
"柯燃将宁菲推进副驾驶，自己跳进驾驶座。
引擎轰鸣，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堪堪避开一个试图拦车的黑衣人。
后视镜里，两辆SUV紧追不舍。
柯燃熟练地操控车辆穿梭在地下停车场复杂的通道中，每一次转弯都精确到厘米。
"坐稳了！
"柯燃警告道，随即一个急转驶上斜坡，冲出了地下停车场。
阳光瞬间倾泻而入，宁菲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
柯燃没有减速，反而加大油门融入午间繁忙的车流中。
几个惊险的超车和变道后，后视镜里的追兵终于消失了。
"甩掉了。
"柯燃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宁菲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双手，"您还好吗？
"宁菲慢慢松开拳头，左手无名指的疤痕因用力而泛红："比十五岁那年好多了。
"柯燃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他知道宁菲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跟上她步伐的人。
"去我的公寓。
"宁菲恢复了一贯的命令口吻，但声音里多了一丝柯燃从未听过的温度，"我们需要重新规划安全策略。
"柯燃调转车头，驶向宁菲位于城市另一端的私人公寓。
这次他没有问为什么不去她常住的顶层复式——显然，那里己经不再安全。
路上，宁菲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赵刚。
"柯燃通过余光看到宁菲按下接听键，打开了扬声器。
"宁总，您在哪？
"赵刚的声音透着焦急，"安保系统显示您未经登记离开了大厦。
""临时有事。
"宁菲语气平淡，"有什么问题？
""按照安全规程，您的外出必须通知安保部门，特别是最近的情况...""我会注意的。
"宁菲打断他，"还有其他事吗？
"短暂的沉默后，赵刚的声音低了几分："董事会成员王董想约您明天见面，说有要事相商。
"宁菲和柯燃交换了一个眼神。
"知道了，让秘书安排时间。
"她挂断电话，转向柯燃，"你怎么看？
"柯燃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太巧合了。
我们刚被袭击，他就急着确定您的位置和行程。
""赵刚跟我父亲十年了。
"宁菲若有所思，"但他最近确实行为反常。
"柯燃想起面试时赵刚对他的刁难，以及后来几次安保部署中的可疑疏漏："您怀疑他是内鬼？
""我怀疑所有人。
"宁菲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除了你。
"这句话让柯燃心头一震。
他侧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道疤痕在她手指上若隐若现——一个残酷童年的见证，一个她愿意与他分享的秘密。
"为什么相信我？
"柯燃忍不住问。
宁菲沉默了很久，久到柯燃以为她不会回答。
当她的声音终于响起时，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因为你看到了那道疤，却没有露出怜悯的眼神。
"柯燃没有回应，只是将车稳稳驶入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有些信任不需要言语，有些伤痕不止存在于皮肤表面。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关系己经超越了雇主与保镖——他们成为了彼此在这危机西伏的商业战场中，唯一可以信任的盟友。
而那道疤痕，将成为连接他们的第一个秘密，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