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盯着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汗珠沿着额角滑到鼻尖，在答题卡上洇开一小片灰影。考场吊扇搅动着六月黏稠的空气，前排女生马尾辫发梢有节奏地扫着桌沿。一切都普通得令人窒息——直到那串字迹从压轴题的空白处浮起。

幽蓝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深海藤蔓，在卷面上蜿蜒扭动，组成无法辨识的符号。林夜眨了眨眼，幻觉？他下意识用袖口去擦，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冰寒顺着指骨窜上脊髓。

“咔啦——”

天花板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珊瑚色的光从裂缝里渗进来。没等惊呼出口，整间教室猛地向下坍陷，课桌像失重般漂浮起来。前排女生的马尾辫突然被一根半透明的触须缠住，她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脸颊迅速覆盖上贝壳状的硬质层。

“低头！”

厉喝破空而来。一道人影踩着翻飞的课桌疾冲而至，墨绿制服下摆猎猎作响。染着暗红的短发扫过林夜眼前，他看见少女齿间咬着的棒棒糖棍，以及她手中噼啪炸响的雷光长鞭。

鞭影如电，缠住女生的触须应声断裂。短发少女拽住林夜后领向后甩去：“躲好！”

林夜踉跄撞到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教室已变成诡异礁窟，荧光水母在头顶漂浮，刚才的监考老师半个身子嵌进珊瑚墙里，正缓慢地眨动复眼。少女在漂浮的桌椅间腾挪，雷鞭每一次抽击都带起焦糊味，那些从墙壁伸出的藤蔓状生物在电光中蜷缩碳化。

“手给我！”她旋身落在林夜面前，掌心带着灼热的静电。林夜刚伸手，一根腕粗的猩红藤蔓破开讲台直刺他后心！

嗡鸣声在颅腔内震荡。颈侧皮肤突然灼痛，暗红纹路如锈蚀的锁链般一闪而逝。时间在那一刻被拉成粘稠的糖浆，藤蔓尖端悬停在他背心三寸之处，簌簌抖落的粉笔灰凝滞在空中。少女瞳孔骤缩，雷鞭上的电光诡异地扭曲偏折。

凝滞只持续了半次心跳。锈痕隐没的刹那，藤蔓狠狠扎进黑板，碎石溅上林夜脸颊。

“发什么呆！”少女一把将他拽到身后，雷鞭绞住藤蔓主体，刺目的电浆沿着藤蔓烧灼上去，礁窟里响起非人的尖啸。她反手从腰后抽出匕首斩断藤根，墨绿汁液喷溅到林夜校服上，腐蚀出焦黑的洞。

“走！”她踹开通往走廊的变形铁门。走廊已成海底隧道，浑浊的水流裹着试卷和文具翻涌。少女拽着林夜踏水疾奔，水面竟在他们脚下冻结出立足的冰径。

“闭气！”隧道尽头是刺目的白光，她拖着林夜纵身跃入光晕。

失重感攫住五脏六腑。再睁眼时，林夜正趴在操场塑胶跑道上干呕。午后的阳光晒得地面发烫，远处教学楼传来模糊的广播操音乐，仿佛刚才的海底炼狱只是场噩梦。

“喂，衰仔。”棒棒糖棍戳了戳他肩膀。林夜抬头，少女逆光站着，制服肩章上缠绕闪电的利剑徽记微微反光。她随手抛来一罐冰可乐，铝罐外凝结的水珠砸在林夜手背，凉得真实。

“刚才...”

“蚀界裂缝，算你倒霉。”她拉开自己那罐可乐，气泡嘶鸣，“我叫苏沐，混血种学院执行部。”她目光扫过林夜颈侧——那里皮肤光洁，仿佛锈痕从未存在。“你叫什么？”

“林夜。”他撑起身，校服前襟的腐蚀破洞提醒他一切并非幻觉。

苏沐挑眉，染成暗红的发梢被风吹得扫过眼睫：“名字不赖。听着林夜，”她忽然俯身逼近，带着可乐甜香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刚才看到的烂摊子，跟谁也别说。否则...”她指尖突然跃起一缕细小电弧，啪地弹飞一只路过的蜻蜓，“下次劈的就不止怪物了。”

林夜喉结滚动了一下。没等他回应，苏沐已直起身，墨绿制服外套甩上肩头：“走了，衰仔。有缘再见——如果下次裂缝没把你吞了的话。”

她转身走向操场围栏，身影在热浪中模糊了一瞬，消失不见。广播里传来终考的***，潮水般的考生从教学楼涌出。林夜低头看着手心的冷汗，颈侧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灼痛。

手机在裤袋震动。屏幕上跳出两条新信息。

第一条是银行通知：您尾号8810账户收到汇款5000元。备注：生活费

第二条来自未知号码：别信神眼。勿回电。——姐

林夜猛地抬头四顾。人群喧嚷，阳光炽烈，蝉鸣撕扯着盛夏的空气。操场尽头，苏沐消失的围栏处，一根吃剩的棒棒糖棍孤零零躺在草地上，塑料纸在风里打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