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门在我身后哐当合拢,隔绝了七年的光阴。阳光像无数细小的针,
扎在久未见光的皮肤上。我眯起眼,手里紧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刑满释放证明书,
纸的边缘被汗水洇软。七年。陆淮这个名字,在云端科技圈曾是天才的象征,
如今只剩下简历上无法解释的七年空白,和一个无法抹去的刑事污点——商业欺诈,
窃取核心机密。而这一切的代价,是我背负的,是女友夏晓晓亲手递上的那杯下了药的水,
是她与合伙人孟涛在铁证如山的庭审上冰冷的指证。“自由了。”身后的狱警说。自由?
我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川流不息的车辆,
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正闪烁着云端科技最新的智能医疗平台广告。代言人笑容温润,
正是孟涛。他现在是科技新贵,青年才俊,而我陆淮,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背叛者。
胸腔里没有喷薄的恨意,只有一种沉重的麻木,像浸透了水的棉絮。
我捏着那张证明书的手指微微颤抖。下一步?我不知道。世界早已翻篇,
没有哪个正经公司会要一个有刑事前科的“技术窃贼”。口袋里的手机是入狱前的古董货,
早已停机。我找到街边一个灰扑扑的公用电话亭,凭着模糊的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后,一个略带沙哑、充满警惕的男声响起:“喂?哪位?”“老徐,
”我喉咙干涩,“是我,陆淮。”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
然后是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陆…陆淮?!操!你…你出来了?”“今天刚出来。
”“真他妈……”老徐似乎用力抹了把脸,声音急促起来,“你在哪?站着别动!
发个定位给我手机……不对!你先发到我邮箱,就发你当年那个私人邮箱后缀,我有办法看!
我马上去接你!”定位信息发出去不到二十分钟,
一辆吭哧作响、浑身掉漆的黑色轿车在我身旁猛地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门弹开,徐永康——我的大学室友,曾经的竞赛伙伴,跳了下来。七年时间,
把他身上所有的意气风发都磨成了圆滑世故,脸上多了横肉和疲惫的褶子,
头发也稀疏了不少,只有那双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里面有震惊,
有探询,唯独没有鄙夷。“陆…陆淮?”他声音带着不确定,几步冲上前,
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真是你!瘦了,真他妈瘦脱相了!”“老徐。”我叫了一声,
喉咙像堵了棉花。“上车!”他没多说,用力拉开副驾的车门。
车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机油和快餐盒混合的味道,仪表盘好几个指示灯都病恹恹地亮着。
车子启动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混得怎么样?”我问,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城市森林,
高楼大厦上巨大的孟涛海报刺眼地掠过。“马马虎虎,”老徐熟练地操控着这辆喘息的老车,
“在一家小的外包公司做网络维护,饿不死而已。你呢?有什么打算?”打算?
我扯了扯嘴角:“找个地方,能睡觉,有网就行。”老徐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方向盘一打,车子驶向远离市中心的方向。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名字模糊不清的旧招待所楼下。
铁质的楼梯踩上去吱嘎作响,楼道里昏暗污浊。老徐用肩膀顶开309的房门,
一股长期封闭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嘎吱作响的硬板床,一张掉漆的木桌,
一把椅子。墙壁斑驳,几根裸露的电线垂挂下来。
唯一的光源是一扇积满灰尘、仅容一人爬过的小气窗。“条件是差了点,
”老徐放下我的简易行李包,有些局促,“胜在便宜,一个月八百。老板我认识,
登记就用个假名,现金支付,不会有人查。”我看着这间如同被时间遗忘的囚室,
点了点头:“谢了,老徐。”“说这些!”他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塑料袋,
里面是几桶方便面、几包榨菜,“你先垫吧点。宽带我给你接好了,
”他指着桌下一根耷拉着的网线,“直接插上就能用。电脑……”他有些为难,
“我这有个淘汰的笔记本,破得不像样,你要不嫌弃……”“够用了。”我说。
老徐又留下五百块皱巴巴的现金和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便匆匆离开,
背影消失在破败的楼道里。门合上。寂静如同浑浊的湖水,猛地将我淹没。
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瘫坐在硬板床上,骨架都在呻吟。
方便面的味道和劣质烟草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混杂缠绕,冲得人头晕。不知过了多久,
饥饿感像一个冰冷的漩涡在胃里搅动。我撕开一桶方便面,倒进热水。
廉价香精的气味升腾起来。等待的三分钟里,
我目光落在墙角那堆蒙尘的旧物——那是前房客留下的几本过期杂志,几件破旧衣服,
还有一个丢弃的硬盘盒子,
上面印着一个褪色的、眼熟的logo——那是一代云端科技早期产品的边缘配件。一瞬间,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冷钢针,精准地刺穿了麻木的躯壳,狠狠扎进心脏。云端科技。孟涛。
夏晓晓。那尘封七年、竭力想要遗忘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如同被压制的火山熔岩,
在这一刻冲破冰冷的地壳,猛烈地灼烧着心脏。胃里的酸水和着滚烫的泡面汤一起向上翻涌。
我冲到房间角落里那个锈迹斑斑、布满污渍的脸盆前,猛地弯下腰。
灼热的胃液混合着毫无营养的汤汤水水,猛烈地呛咳出来,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泪水混杂着生理性的呕吐物糊满了脸。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只有那个印着熟悉logo的硬盘盒子在视线边缘晃动。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冰凉的瓷砖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压下胸腔里灼热的火焰。昏暗中,我死死盯住那个硬盘盒子。
孟涛踩着我登顶。我必须,一步一步爬上去。用我的方式。一周后。
我走出那间逼仄的招待所房间,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廉价剃须刀在下巴上留下几道细小的伤口,渗着血珠,
穿着老徐给的半旧T恤和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像一根移动的、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苍白竹竿。
目标明确:网吧。附近的“星空网吧”挤在烟火气浓重的巷子深处。下午时分,
空气里充斥着泡面、汗臭和烟味。机器老化嗡嗡作响,键盘噼啪混着耳机里泄露的枪炮轰鸣。
我径直走向最角落的电脑,输入老徐给的临时账号密码。屏幕亮起幽光,照亮我绷紧的下颌。
指尖在布满油污的键盘悬停片刻,猛地敲下几个域名后缀——全是七年前,
我还在云端科技时,偷偷用技术手段隐藏的、仅属于我个人的远程开发环境入口地址。
七年了。回车键落下,如同投下决定生死的骰子。屏幕短暂地闪烁,跳出熟悉的登录框!
其中两个入口地址,竟然还在!云端科技内部庞大的网络更新迭代,
竟然遗漏了这些我埋在最深层的、以非标准方式注册的“幽灵”节点。心脏重重撞击着肋骨,
血液冲击得耳膜嗡嗡作响。输入最后确认的复杂密钥,那扇隐藏七年的大门,
在我面前豁然洞开。熟悉的开发环境界面弹出,像一位沉默的老友。它保存完好,
我入狱前未完成的小型工具项目和私人的安全检测脚本包——全都是我在云端科技工作之余,
出于兴趣和探索完成的,与公司业务无关。它们像被时光遗忘的技术化石,尘封着,
却依旧运行良好。我靠在网吧破旧的沙发椅上,闭了闭眼。这不是运气的垂怜。
这是在无数个设计系统和架构的日夜里,刻在骨子里的对冗余、对底层细节的极致偏执。
哪怕是为自己藏下的“后门”,也做到了近乎极致的稳固和隐蔽。网吧角落,
烟雾和人声都成了背景噪音。我深吸一口气,指关节咔地轻响一下。第一个目标——活下来。
找到一份工作,用这张沾着污点的履历。线上招聘平台信息浩如烟海。我一页一页翻着,
寻找着那些对学历要求不高、不强制背景调查、且极度缺人的技术维护岗位,
尤其是那些处理老旧系统的苦活累活。简历上,“陆淮”的名字后面,
工作经历一栏只有一行:“2015-2018,个人技术学习与项目探索受限资源”。
想到的所有基础维护技能——网管、基础服务器维护、排查打印机故障……能写上的都写上。
投递。再投递。一周时间,泥牛入海。我啃着面包,眼神没有离开屏幕。
就在我麻木地刷新邮箱页面时,右下角弹出一个新邮件通知。
人事部陈小姐标题:关于您应聘“恒泰医院夜间兼职网络维护员”岗位的面试邀请恒泰?
我手指顿住,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名字上,
身体下意识微微前倾——那是本市一家老旧不堪的区级综合医院。
面试时间:今晚22:00。没有选择。我回复确认,关机。走出网吧时,街灯已亮起。
空气浑浊闷热,远处传来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恒泰医院那栋建于上世纪的老旧主楼,
在夜色和周围林立的新大楼映衬下,如同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消毒水和腐朽气息的灰色礁石。
晚上十点,恒泰医院。门诊楼一片死寂,惨白的日光灯管照亮空荡的走廊,消毒水气味刺鼻。
老旧地砖反射着冰冷的光。我被一个打着哈欠、保安制服皱巴巴的中年男人带到信息科门口。
“小陈,人给你带来了!”保安不耐烦地敲了敲敞开的木门。
办公室里堆满文件箱和淘汰的设备。
一个身材微胖、头发凌乱的男人从一张同样堆满杂物的办公桌后抬起头,脸泛油光,
眼袋浮肿,正是信息科主管赵胖子。他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看一件报废的设备。“姓陆?
刚放出来?”赵胖子直截了当,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没动:“是,
想找份活儿干。”“哼,”他嗤笑一声,“我们这儿待遇差,活又累,大半夜让你来,
是应急岗。明白不?指不定什么时候设备就给你撂挑子。你能顶?
别一有事就给我掉链子跑路!”“能。”我吐出两个字。赵胖子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肥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抛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一千五。
夜里负责整个医院的网络、电子病历系统、那些拍片子的破机器,还有打印复印机故障!
有屁大的事儿都归你管!急诊那台心电监护要是报警响,也得第一时间到!听懂了?
”“懂了。”“行!带他去认认设备!给他个破手机用!”赵胖子不耐烦地挥手。
接我班的瘦高眼镜男,叫小李,沉默寡言,动作透着股长期加班的滞涩感。
他带我穿梭在迷宫般的楼道里,推开一扇扇沉重的机房防火门,
指着布满灰尘的机柜、嗡嗡作响的老旧服务器、闪烁着各种告警灯的设备,
语速极快地交代重点:“…主服务器是IBM十年前的P系列小型机,备了磁阵,
快报废了…核心交换机是华为老款,端口老化掉包严重…急诊那边有台GE的彩超机器,
系统三天两头崩溃…还有心内科那套心电系统,用的是奇诡GeekWin 7,
医院不舍得换…最后,最关键,”小李在一间更隐蔽的机房门口停下,压低声音,
“住院部顶层七楼B区的特需病房网络……绝对不能断!”“为什么?”我随口问。
“那里住着一个…老头子,”小李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脾气特别大,
市里都挂了号的麻烦病人,还是个技术迷,整天捣鼓自己的设备,
时不时还要远程接入什么东西…赵胖子特意交代过,那边的设备出丁点问题,
第一个找你算账!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灰尘覆盖的、型号古老到连指示灯都显得无精打采的设备。
IBM P系列…华为老交换机…这些早该进入博物馆的玩意儿,
构成了维系这家老旧医院运转的核心血管。脆弱而混乱。小李交代完,
把一个外壳磨损严重、键盘数字键都模糊不清的诺基亚旧手机塞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深夜的恒泰彻底坠入死寂,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鸣如同垂死的叹息。
我坐在信息科角落那张布满划痕、吱呀作响的木椅上,胃里空荡荡的。一千五。只够活。
掏出那个被我修复改装过的破旧笔记本——在老徐淘汰的基础上重新清理、刷了Linux,
加了条老内存。开机,连接上医院的办公网。笔记本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屏幕亮起,
幽光映着我的脸。打开命令行,指尖迟疑了一秒,
最终敲下命令:"ping 8.8.8.8"光标闪烁。延迟飘忽不定。
平均丢包率:22.8%。恒泰网络的现状,烂透了。像一个随时会彻底崩溃的绝症病人。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报撕裂了医院的死寂!从走廊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穿透力。
我猛地站起,老旧转椅向后滑开发出刺耳摩擦声。急诊的方向!抓起那个诺基亚破手机,
我冲出信息科,朝着警报声传来的方向狂奔。冰冷、消毒水味浓重的空气灌入肺部。
急诊抢救室里一片混乱。仪器鸣叫,医护人员急促的低喊,家属压抑的哭声。
一台贴在病人胸前的监护仪屏幕上,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字飞快下跌,
触目惊心地跳动着红色的81%,82%,80%……刺耳的报警声正是它发出的。
旁边的心电波形乱成一团。“怎么搞的!
”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焦急眼睛的中年男医生朝我吼道,“设备报警了!快看看!
病人刚送来,血氧一直掉!”不是设备问题?我扫了一眼监护仪型号,是最老款的飞利浦,
屏幕上除了血氧和心电,其他参数显示正常。心电电极线……连接无误。“不是机器问题!
”一个年轻护士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刚换过导联片了!
”数字持续下降:80%……79%……空气凝固。医生护士的手脚仿佛被冻住了,
目光惊恐地胶着在那跳动下降的数字上,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血氧饱和度读数。不是仪器故障?
那为什么……一个极其细微的、熟悉的低嗡声钻进耳朵。很微弱,
混杂在警报声和医护的低喊里。
我猛地扭头看向墙角——一台印着“云端科技”Logo的最新款呼吸机!
它的指示灯是稳定运行状态。病人嘴里插着的呼吸面罩,氧气正在正常输送。
病人呼吸困难加重……但机器正常供氧……为什么会血氧急降?不对劲!
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的大脑像一块被电流强行激活的硬盘,开始疯狂处理所有细节。
护仪读数单一异常、呼吸机状态工作正常、血氧饱和度算法原理……排除设备故障,
问题很可能在……算法?!云端科技的东西!那一瞬间,
无数技术文档、开发说明、调试日志的碎片在我脑中高速划过。
个极其模糊的、源于七年前参与过早期医疗设备边缘开发、后来被废弃的版本补丁记录片段,
如同黑暗中闪现的幽灵代码,蓦然浮出脑海!
那是关于特定型号飞利浦监护仪接收某些品牌呼吸机叠加信号时,
在特定耦合频率下可能发生的同步干扰问题!极其罕见,但确实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把呼吸机参数调整一下!”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干哑而突兀。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那中年医生更是眼神锐利如刀:“你乱说什么?!
我们是医生!现在要做气管插管!设备维护你…”没有时间解释!
一个箭步冲到那台云端呼吸机的操作面板前,也顾不上什么防护规定,
手指飞快地按下几个按键——强制设定一个非常规的、低阶的呼吸压力波动频率,
彻底打乱原有的、可能是干扰源的信号耦合节奏!“嘀——”几乎在我按下确定键的同时,
旁边心电监护仪上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刺耳警报声,骤然降低了一个八度!
那飞快下跌的血氧饱和度数值,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猛地一顿!
78%……79%……80%……82%……几秒钟后,数字稳稳地停在了93%,
警报彻底解除!混乱的抢救室瞬间安静得可怕。医生举着喉镜的手僵在半空,护士张大嘴巴,
唯有旁边的心脏监控发出平稳规律的“嘀——嘀——”声。那中年医生缓缓转过头,
口罩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有震惊,有困惑,更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在闪动。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里的喉镜。病人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
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也趋于稳定。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手指在呼吸机面板上留下冰冷的余感,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转身,在一片死寂的目光中,
默默走出了抢救室。背后那道惊骇、质疑的目光如同实质。诺基亚旧手机在口袋里安静无声。
回到信息科那昏暗的角落,破椅子的金属腿刮擦冰冷的水泥地。我重重坐下去,
双手撑在布满划痕的木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撕裂了我心头的麻木。熟悉的亢奋感,
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涌出的炽热岩浆,与刻骨的冰冷恨意激烈地交织缠绕。
七年前设计那些边缘代码时,只想着精妙的技术实现,未曾想到它们会在某个冰冷的深夜,
决定一个陌生人的生死。云端科技。孟涛。呼吸机。人命。孟涛的公司制造的设备,
差点成了凶器。而我那被埋葬七年的旧代码片段,却救了一条命。
命运如同一个充满恶意的巨大迷宫,我站在起点,身后是深渊,前方是未知的歧路。
桌上的诺基亚旧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屏幕在一片昏暗中亮起惨白的光。陌生号码。
接起。“喂?”我声音低沉。“小陆?”是赵胖子油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变化的嗓音,
“你小子…今天急诊怎么回事?处理得…还行?” 他把‘还行’两个字咬得很重,
透着一股审度的味道。“没什么大事。”我答,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一个罕见的设备参数冲突,解决了。具体报告整理好给你。”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赵胖子干咳一声:“行了,解决了就行!今晚算你反应快!
以后急诊那边…你多用点心!好好值班!”电话挂断。
嘟…嘟…嘟…机房风扇的低鸣再次成为唯一的主角。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抬起手,
发现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后怕。
是因为刚才身体深处奔涌而出的、那种久违了的掌控感。冰冷的代码是刀,既能割伤我,
也能被我握在手里。它带来的微颤传递到指尖,仿佛电流穿过生锈的金属线。
桌上的破旧笔记本屏幕幽幽亮着。我目光转过去,落在那个被我登入的远程开发环境界面上。
七年前的工具包安静地躺在文件夹里,如同休眠的武器库。孟涛的东西会“杀人”。
而我的“旧东西”,似乎还有点用。深夜的医院死寂无声,我翻开笔记本,
幽蓝的光映在苍白的脸上。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发出孤独而清脆的回响。
打开我自己的远程开发环境。文件夹目录下,
静静躺着一个尘封的工具包:“SecSentry”。七年前的心血,
一套高度定制化的安全监控与自动化排障脚本集合。它像一把古老的钥匙,
能接入某些核心网络设备的底层管理口,甚至在获得授权后窥探数据包的秘密。权限,
是此刻的绝壁。我调取“SecSentry”中的网络探测工具模块,
目标是:恒泰医院内部的核心交换机。运行,分析。屏幕上流下瀑布般的日志。
核心交换机华为AR2200-E,V2R0固件版本。
配置日志显示…存在未公开的管理后门漏洞?
一个指向特定维护IP地址192.168.111.254的冗余链路协议?
官方文档里没这东西!我的瞳孔猛然收缩。指尖在笔记本触摸板上划过,
调出“SecSentry”中用于分析协议行为的隐形嗅探器模块。运行。
屏幕日志流瞬间滚屏,大量加密数据包呼啸而过。嗅探器的算法像一把钝刀,
艰难地在混沌的数据流中切割分离。几分钟后,
/ Protocol: Custom Tunnel目标IP解析结果:中国南方某市,
指向一个僵尸网络控制节点的C&C服务器Command & Control!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老旧的医院核心网络,竟像一只被寄生在阴影里的虚弱羔羊!
恶意程序通过这个隐蔽后门植入,如同藤蔓缠绕,榨取网络资源发送垃圾数据包,
成为庞大垃圾邮件链条上的一环!大量网络带宽和服务器算力被拖垮丢包延迟飙升的原因,
找到了!根源在此。它耗尽的不仅是医院的带宽,更是这栋老楼里每一分虚弱的生机。
屏幕上定格的恶意流量图谱像一个诡异的标记。屏幕右下角时间显示02:47。困意全无。
我调出“SecSentry”工具包中的另一个模块:“幽灵封堵器”。
它能利用底层后门协议,反其道而行之,
在核心交换机的管理平面与数据转发平面之间的最底层缝隙里,
悄无声息地插入一段极其精密的策略脚本。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动手?这工具能解决问题,
但手法极其边缘,一旦被底层设备固件识别或冲突,可能直接导致全网崩溃。更糟的是,
如果赵胖子之流发现,我根本解释不清。机房里风扇低沉地嗡鸣,像是濒死的喘息。
我眼前闪过急诊室里跳动的红色血氧数值,那个戴着呼吸面罩痛苦挣扎的老人轮廓,
以及窗外城市巨幕上孟涛那张志得意满的笑脸。指尖落下。幽蓝的光映着我绷紧的下颌。
几行简洁的命令被发送出去,利用漏洞建立反向权限,注入隐形脚本,
封堵恶意数据流向特定IP和端口的关键路径。动作必须静默、精准,如微创手术刀。
几分钟。屏幕上代表恶意流量的红色曲线,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崩塌,归零!
内网延迟ping值稳定在20ms内!成了!核心血管里持续失血的伤口,
被这“非法”的技术止血钳暂时压住了。但隐患只是被临时包裹。设备底层那个后门还在。
它像个定时炸弹。我迅速清除操作痕迹,退出深层管理界面。机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刺眼的白光猛地涌入昏暗!赵胖子顶着那头油腻稀疏的头发挤了进来,
小眼睛在镜片后狐疑地扫视机房,又落在我脸上。他身后站着那个年轻医生,
此刻换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清隽但此刻写满严肃和探究的脸。急诊室那个主治,
他竟然直接找上来了!“李医生?”我站起身,心脏微沉。“小陆医生,对吧?
”李振华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种与深夜宁静截然不同的专注感,“刚才在急诊,谢谢你。
处理得非常专业。”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锁定我,
“但那不是一个普通设备维护员能立刻想到的解决方案。能具体说说,
你是怎么判断出是设备信号耦合问题的吗?”空气瞬间绷紧。
赵胖子的小眼睛立刻像雷达一样聚焦在我脸上,满是探询。
破旧的诺基亚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熟悉的号码。老徐。冷汗沿着脊柱滑下,
瞬间浸透单薄T恤。李振华的眼神像手术刀,
赵胖子的审视更透着一股“你小子别耍花样”的寒气。机房风扇的低鸣被心跳声盖过。
我被堵在两张办公桌之间,逼仄的空间充满无形压力。诺基亚手机的震动固执地持续。
破局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报告来了。
”我朝赵胖子身后一台发出刺耳报错音的打印机努努嘴。
刺耳的卡纸警报声撕裂了紧绷的安静。
赵胖子立刻本能地扭头看向角落那台老掉牙、此刻不停闪烁红灯发出尖叫的打印机。
“搞什么……”他皱眉抱怨。就在这一瞬间的干扰!我一步抢前,
定液晶面板上清晰的错误代码——E070:进纸通道卡纸主滚轮轴磨损间隙超出冗余。
时手指极其自然地指向打印机侧后方那个被油污覆盖、需要掀开的盖板下方位置:“赵主管,
这里看得到一点碎纸角冒出来。应该是主滚轮轴磨损,卡住了,只能停机拆侧板。
”赵胖子下意识地弯腰凑过去查看,肥胖的身躯暂时挡住了李振华的视线。我动作不停,
说话速度加快但异常清晰:“李医生,设备原理是基础。七年前实习碰过一款老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