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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枯槐血这活儿,干久了跟收破烂的没啥区别。我叫陆七,是个摆渡人。穿长衫,

提盏引魂灯,专在阳间跟死了不肯走的主儿打交道。年头,民国十六年。外头?

早乱成一锅粥了。报纸上天天花里胡哨地印着哪儿又打仗了,哪儿又闹饥荒,

满大街流民乞丐,乱哄哄的,哭的哭,嚎的嚎,活人都顾不过来,谁还管死人?

死了不肯走的,越来越多。怨气缠着这座千年古城,阴冷得连大晴天都觉得身上发凉。

今儿这差事,在城东。一条窄得对脸儿能闻见对方鼻毛的胡同深处。胡同口有棵老槐树,

半边枯死,半边勉强挂着几片蔫叶子,树下石板缝里汪着一滩发黑的血渍,日子久了,

颜色渗进石头里,像块难看的胎记。引魂灯里幽蓝的火苗微微偏了一下,笔直指向这户门前。

门板是薄薄的杉木,糊的纸早就破了洞,被风吹得啪啦啪啦响。里面一点光没有,黑洞洞的。

我抬手敲了敲。“叩叩”,声音闷闷的,落在死寂里。门缝里头,一双眼睛幽幽地亮了起来,

贴得极近。那眼珠子浑浊发黄,死死地盯着我。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冷飕飕的风裹着股浓重的血腥气、霉味和淡淡的……烧纸灰的味道,扑面而来。“陈张氏?

”我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起伏。名单上写着,这屋里的女人,上吊死了整三个月了。

门完全开了。露出来的是个瘦得脱了形的妇人。

穿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深色补丁的斜襟褂子。头发稀稀疏疏,勉强在脑后挽了个髻,

用根枯草杆似的木簪别着。脸皮蜡黄,皱纹深得像刀子刻的,眼窝子塌得像个干核桃。

她两手紧紧抓着自己褂子的前襟,指头抠得发白。眼神直勾勾地越过我,

死死盯着胡同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盯着老槐树下那滩深褐色的血渍。

引魂灯那点青幽幽的光,落在她近乎透明的身体上,照不见一点生气。“走罢,

”我把灯稍往前送了送,火光在她脸上一晃,那张脸木木的,毫无反应,“尘缘尽了,

那边儿自有接应。”这话我一天能说八百遍。陈张氏像是没听见,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终于吐出沙哑得拉丝的声音:“小木头……俺的小木头……还没回……”小木头。

我脑子里闪过卷宗薄上的字:陈小木,年九岁。三个月前,就在这胡同口,

被流窜过来的溃兵一枪打在胸口,血……就喷在那老槐树下。他娘陈张氏,

就是看到树下那一大滩还没凝住的热血,当场厥过去,醒来就找了根绳子,

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他回不来了。”我语气平淡,

像是在陈述胡同里哪家墙头又缺了块瓦。乱世人命贱过土坷垃,这种事儿,天天有。“没回!

还没回!”陈张氏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刮得人耳膜生疼。

她那几乎透明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强大的执念,一股冰冷的阴风平地卷起,

刮得我长衫下摆呼啦作响。她猛地往前一扑,

根本不顾引魂灯发出的、对魂魄有灼伤威力的青焰,就想往外冲,

视线死锁着老槐树下那滩血渍。“小木头!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啊!”凄厉的哭嚎,

活生生要把人心都攥碎了揉烂。引魂灯的光芒猛地一炽,青焰灼灼,

形成一道无形却坚实的壁障,硬生生把她顶了回来。妇人虚弱的魂体撞在光壁上,

痛苦地瑟缩了一下,身上那股支撑她的狠劲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大半,剩下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她沿着光壁滑跌在冰冷的门槛上,蜷缩成一团。

那声嘶力竭的哭嚎变成了压抑在喉咙里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肩膀一耸一耸,

可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那棵老槐树上,那滩血渍上。

“娃……他怕……”她把脸埋进自己枯瘦的手掌里,呜咽着,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天黑……怕摔……没人陪着……他一个人……怕呀……”乱世的烟火气钻进胡同,

远处隐隐传来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夹杂着谁家妇人骂孩子的尖嗓门。人间烟火,滚滚红尘,

可这一切,都透不过这扇破败的柴门,温暖不了这方寸之地积了三月的冰寒。

我看着这个瘦成一团影子、只为等儿子回家的母亲。胸口那点三百年前就该冻硬的地方,

像是被那呜咽声里的砂砾硌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我抬脚,走进了这间破屋。

屋里四壁空空,唯一的桌子少了一条腿,用几块破砖垫着。

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孤零零放在桌上。我走到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那滩血迹早已干涸板结,

变成了一片顽固的暗褐色。弯腰,抠下指甲盖大小、浸透了最深颜色的一块血泥块。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渗上来。转回身,走到门槛边。陈张氏依旧蜷缩着,

埋在臂弯里的呜咽声带着撕心裂肺的意味。我把那块凝结着儿子最后气息的血泥块,

轻轻放在了她的身边。冰冷的青黑色碎块,紧挨着她冰凉透明的、穿着旧褂子的手臂。

抽噎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枯黄的脸猛地转向我脚边那块小小的、不起眼的泥块。

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她几乎是挣扎着伸出手臂,

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和巨大的渴望。

她枯瘦的、近乎半透明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小小的血泥。冰冷,粗糙。

就在指尖接触到它的那一刹那——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熟悉的感应,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猛地击穿了她的魂魄!她身体狠狠一颤!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羁绊,一种灵魂层面的呼唤!比引魂灯的光芒更直接百倍!

“啊……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带着巨大痛楚和剧烈情绪波动的抽气,

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刚才那种绝望的哭泣,

而是一种被巨大的悲伤和最终确认的钝痛死死攥住心脏的痉挛。她不再看老槐树,

不再看胡同口的方向。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从彻底的茫然和空洞里,

极其艰难地……流下泪来。是血泪。两行粘稠的、泛着暗红微光的泪珠,

从她塌陷的眼眶里涌出,沿着枯槁蜡黄的脸颊滑落,在她透明的魂体上留下两道刺目的泪痕。

她低下头,颤抖得更厉害了。那双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

将那小块冰冷的血泥,紧紧地、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像是抓住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把那沾满泥污、带着血气的疙瘩,死死地贴在自己同样冰冷的胸口,

用全身的力气包裹着它。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无声的悲恸如同风暴席卷了她整个残存的存在,比刚才的哭嚎更深入骨髓。

一股更加柔和、却难以挣脱的引导之力,透过那紧握的拳头和血泪的媒介,

从引魂灯里散溢出来,悄然将她环绕。胡同口外,不知谁家的孩童撒着欢跑过,

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像碎玻璃珠子撒在了冰面上,清脆又遥远。陈张氏的身影,

连同她怀中那点微末的牵绊,在那盏青幽幽的引魂灯光中,终于由实转虚,渐渐淡化、褪色,

如同水洗去墨痕,最终归于一片深重的寂静和凉意之中,再无痕迹。胡同里那股钻人的阴冷,

似乎……淡了一点点。2 烽火玉刚把陈张氏送走,引魂灯的火苗又跳了跳,

斜斜指向北城根儿。那地方靠着段旧城墙根儿,前些年打仗,塌了一大片,一直没修,

乱石断壁堆成小山包似的土岗子。乱世里,这地界成了野狗刨食、更夫摸黑都绕道的凶煞地。

老辈人都说,那地底下,不知埋了多少没名没姓的白骨。引魂灯的光照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映得人影幢幢。越靠近城墙根儿,空气里的味儿越难闻,腐烂的泥腥气混着硝烟味,

跟夏天泔水桶盖掀开似的,直往鼻子里钻。灯里的青焰火苗突然窜得老高,

笔直地指向一堆乱石头缝里。我停下脚步。一个穿破旧蓝布军服的青年坐在那儿。

军服肩膀处被撕了个大口子,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胳膊。脚上没鞋,

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石头上。乱糟糟的短发上沾满了泥土,脸上脏兮兮的。他低着头,

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攥得太紧,指关节都发白了。那东西很小,包浆温润,

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温顺的白色微光。是块玉,水头不错,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玉兰花。

引魂灯的光落在他身上,他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一震,霍然抬起头!

一张被战火熏黑、眉骨上还带着道新鲜血痂的脸,眼神凶狠得像条受了重伤还护崽的狼,

直直地瞪着我,拳头也捏得更紧,几乎要捏碎掌心里的那朵玉兰。“滚!”他低吼,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碰我!”死都死了,脾气还不小。我提着灯,没什么动作,

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灯的青光洒在他脸上,血痂和污迹都清晰可见,

也映出他年轻眼底深处那点死寂空洞下的惊惶与执拗。他梗着脖子,目光越过我,

死死投向城墙塌方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嘴唇抿得死死的,那点凶狠像是强撑出来的壳子。

一阵穿堂风卷着碎叶和灰尘从城墙豁口旋进来,呜咽着扫过石堆。

就在这时——青幽幽的光圈边缘,悄然浮现出另一个浅浅淡淡的影子。是个年轻的姑娘。

梳着两根乌亮的麻花辫,辫梢用红头绳扎着。穿着碎花蓝布的小褂,很素净。

只是身上那点生气早已消失殆尽,只余下魂体特有的透明质感。她没有说话,

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青年视线的尽头,站在那片他死命盯着、生怕错过一寸的黑暗边缘。

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哀伤又温柔地望着石堆上那个弓着背、像头困兽的青年。

引魂灯的光能辨阴阳,可那青年士兵,他显然……看不见她。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绝望地,

穿透了那姑娘的影子,在虚无的黑暗里徒劳地搜寻着另一张脸。我的心头,

无声地滑过卷宗上的名字:赵志勇,二十一岁。柳细妹,十八岁。半个月前,北城攻防战,

塌方……两人都在现场……土岗子上只有风吹石头缝的呜呜声。

“细……细妹……?” 石堆上的青年依旧死死盯着那片空茫的黑暗,

喉咙里挤出一个被灰土堵住的、干涩得发疼的名字,

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巨大恐惧和……最后的希冀?

他好像真的在期待那片黑暗里能走出个人来。姑娘的魂魄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影如水波晃动,

却还是站在那片绝望目光穿透的地方。赵志勇等不到回应,眼底那点强撑的凶悍迅速崩塌。

他猛地将攥得死紧的拳头狠狠砸向身下的乱石堆!砰!拳头砸在冰冷的石块上,

发出一声闷响。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是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沉闷如野兽负伤的呜咽声。先前那点凶狠彻底没了,

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失落压垮了他。他摊开一直紧攥的手掌。

掌心躺着那朵小小的、沾满他掌心热汗尽管魂体已无温度的白玉兰。被攥得太紧太久,

连花瓣边缘都勒出了细微的印记。“细妹……”他对着那片黑暗,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细妹……你看……花开了……花开了……”他低下头,

脸颊几乎是贴在了冰冷粗糙的碎石上,整个人蜷缩着,死死护着掌心那一点微末的寄托。

姑娘终于动了。她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她只是轻轻挪动着脚步,

动作轻得如同拂过墙头的风。她无声无息地靠近石堆,

靠近那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仿佛与整个冰冷世界隔绝开来的魂影。

在引魂灯幽蓝光晕的映衬下,她那近乎透明的身影,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了下来。

就在他的身旁。然后,她微微侧过身,以一种极其轻柔的、仿佛怕惊扰了谁的姿势,

将一边脸,无比自然地、轻轻贴在了青年宽阔却弓起的……冰冷后背之上。动作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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