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古早虐文里的恶毒女配时,我正被男主踹断肋骨吐血等死。
>原著里原主痴恋男主陷害女主,最终被弃尸乱葬岗。
>我捏碎手中定情玉佩:“这婚约,我沈青梧不要了。”
>三个月后,京城最火爆的药妆铺子挂起我的名号。
>曾经鄙夷我的贵女们挤破头只为抢一瓶“神仙玉女粉”。
>前未婚夫红着眼在雨里嘶吼:“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回头?”
>我笑着展开圣旨:“谢大人,本宫的新驸马,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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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我的左侧肋骨,再毫不留情地搅动。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扯动那断裂的骨头,刮擦着脆弱的内腑,带来一阵濒死的窒息和腥甜。浓烈的铁锈味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我猛地呛咳出声,粘稠温热的液体随之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洒落在身下冰冷粗糙的草席上。
黑暗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紧紧包裹着我。意识在混沌的泥沼里挣扎沉浮,每一次试图清醒,都被那刺骨的剧痛和窒息感无情地拖拽回去。
“唔……”又一口血涌上来,堵住了喉咙,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我是谁?我在哪?这撕裂灵魂的痛楚从何而来?
就在这濒死的迷惘中,一股冰冷、庞杂、充满绝望与不甘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开了我的颅骨,狠狠灌了进来!
沈青梧。
永宁侯府嫡长女,身份尊贵,却痴恋成狂。一颗心全然系在清贵无双的探花郎谢景行身上,卑微到了尘埃里。嫉妒那个出身低微却得了谢景行所有温柔与目光的庶女沈青瑶,用尽了所有不入流的手段去陷害、抹黑。
最终,触怒了那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冷如铁的男人。
记忆的碎片定格在最后一幕:雕梁画栋的谢府花厅,灯火通明。她跪在地上,卑微地想去扯谢景行绣着银线云纹的袍角,试图解释那包出现在沈青瑶房中的毒药并非自己所放。换来的,却是他盛怒之下毫不留情、裹挟着内力的一脚!
那一脚,狠厉、精准,带着对她所有“恶毒行径”的深恶痛绝,重重踹在她的左肋!
清晰的骨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内脏破裂的闷响。身体像断了线的破败纸鸢,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冷的廊柱上。眼前彻底黑下去之前,只看到他揽着泫然欲泣的沈青瑶,眼神冰冷厌恶,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
“……痴心妄想……恶毒……留你一命已是仁慈……丢去柴房……自生自灭……”
他冷酷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记忆深处。
原来如此。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卷天卷地卷到过劳死的实验室社畜,竟然穿进了这本古早狗血虐文——《庶女荣华路》里,成了那个下场凄惨、被读者唾骂的恶毒女配,沈青梧。
而此刻,正是她生命垂危、被弃如敝履的绝境。
“嗬……”又是一口血沫呛出,带着内脏的碎片。身体在迅速失温,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死亡冰冷的触角,已经缠绕上我的脖颈。
不!
一股强烈到近乎蛮横的求生意志,如同火山爆发般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代替原主承受这无妄之灾,死在这肮脏冰冷的角落?就因为一个瞎了眼的男人和一个装模作样的庶妹?
老娘卷生卷死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生命,绝不该终结于此!
剧烈的情绪激荡,竟奇迹般地压榨出这具残破身体最后一丝潜力。我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炸开,强行将涣散的神智拉回一丝清明。
肋骨断了至少两根,内腑出血……我艰难地在脑中快速判断伤势。没有医疗设备,没有药物,甚至连干净的水都没有……只有身下散发着霉烂腐朽气息的草席,和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与血腥混合的死亡味道。
自救!必须立刻自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扯开腰间被血浸透、早已凌乱不堪的束带。剧痛让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瀑布般淌下,浸透了单薄破烂的衣衫。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痛得灵魂都在抽搐。
终于,束带被扯下。我摸索着左侧肋下那片最痛、也最肿胀的地方。指尖触到一片可怕的凹陷和异常凸起,稍微用力按压,便是钻心蚀骨的剧痛和更汹涌的血气上涌。
就是这里!断裂的肋骨刺伤了内脏。
我狠狠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顾不上这要命的疼痛,我用牙齿配合着还能动的手指,将那条坚韧的束带死死缠绕在胸腹之间,紧紧勒住断裂的肋骨部位!勒紧!再勒紧!用布带的压力强行固定住断骨,防止它们随着呼吸和移动进一步刺伤内脏!
这粗暴的自救方式带来的痛苦,几乎不亚于刚才谢景行那一脚。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混着血水,糊满了脸颊。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齿缝间溢出,在死寂的柴房里显得格外凄厉。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非人的痛苦再次拖入黑暗深渊时,柴房那扇破旧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吱呀”声。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借着门外廊下灯笼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来人。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粗布旧衣的小丫头,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脸色苍白,嘴唇因为恐惧而微微哆嗦着,一双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小……小姐?”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靠近,“您……您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奴婢以为……”
她扑到我身边,看到我身下草席上大片的暗红血污,还有我胸前胡乱缠裹、被血浸透的束带,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小姐!您流了好多血!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啊!奴婢……奴婢偷偷去求过管事嬷嬷,想给您请个大夫,可……可她们都说……说您得罪了谢大人和瑶小姐,活该……”
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春桃……”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这是原主身边唯一一个没有被沈青瑶收买或赶走、始终忠心耿耿的小丫鬟。也是原主记忆中,除了对谢景行的执念外,为数不多带着暖意的存在。
“别……别哭……”我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水……有……水吗?”
“有!有!”春桃猛地回过神,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小小陶罐,小心翼翼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开来。“奴婢……奴婢实在找不到药,就……就在墙根下偷偷采了点能止血的野草,熬了点水……小姐,您快喝点!”
她笨拙而小心地扶起我的头,将那微温苦涩的药水一点点喂进***裂出血的嘴里。清凉微苦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喝了几口水,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点。
“春桃……”我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担忧和忠诚,心中某个冰冷的地方微微松动,“帮我……离开这里……趁夜……”
“离开?”春桃愣住了,眼中满是茫然和恐惧,“小姐,您伤得这么重……我们能去哪里?侯府……侯府怕是……”
“侯府?”我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处,痛得吸了口冷气,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绝,“那地方……早就不是我的家了。”从原主被陷害、被放弃、被打得半死丢进柴房自生自灭的那一刻起,永宁侯府,就彻底将她除名了。那个所谓的父亲,眼里只有利益和他那个惯会装柔弱的庶女沈青瑶。
“可是小姐……”春桃还在犹豫。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要么……冻死、痛死……要么……等沈青瑶‘好心’想起我,再送我一程……帮我……春桃……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紧紧抓住她冰凉的小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递着我的决心。
春桃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曾经总是盛满对谢景行痴迷和因嫉妒而扭曲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求生欲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被一种豁出去的坚定取代。
“小姐,奴婢明白了!奴婢背您出去!奴婢知道后角门有个狗洞,外面就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晚上没人守!咱们……咱们逃出去!”
夜色浓稠如墨,淅淅沥沥的冷雨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敲打着谢府高墙深院的琉璃瓦,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春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几乎是连拖带拽,将重伤濒死的我,一点点挪出了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柴房。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汗水,瞬间浸透了我们单薄的衣衫。每一次移动,断裂的肋骨都像有钝刀在反复切割内脏,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唇齿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春桃瘦弱的脊背硌得我生疼,但她急促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却成了这绝望逃亡中唯一的支撑。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摸索着,凭借着对府邸下人区域的熟悉,避开偶尔巡夜家丁灯笼微弱的光晕,像两只在暴风雨中挣扎求存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春桃终于在一个爬满湿滑青苔、散发着霉味的墙角停下。她吃力地将我放下,让我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稍作喘息。眼前是一个被茂密藤蔓半遮掩着的狭小洞口,仅容一人匍匐钻过,洞口的泥土被雨水泡得稀烂。
“小姐……就是这里……您……您再忍忍……”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怕,她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泥泞,奋力扒开那些湿漉漉的藤蔓。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女暧昧的低语,由远及近,朝着我们这个偏僻角落而来!
“……瑶儿……慢些……小心脚下湿滑……”一个熟悉到刻骨、此刻却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腔调的男声响起。
我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
谢景行!
紧接着,是沈青瑶那特有的、柔媚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景行哥哥……都怪你……方才在暖阁里……那般孟浪……人家的腿都软了……这夜深雨冷的,你偏要送人家回厢房……”
暖阁?孟浪?腿都软了?
原主记忆里那些被谢景行斥为“下作”的幻想,此刻却以如此不堪的方式,猝不及防地撞进我的耳朵。就在原主沈青梧躺在柴房里吐血等死的时候,她痴恋的男人,正和她最嫉恨的庶妹,在温暖的暖阁里颠鸾倒凤!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我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抑制住冲出去撕碎那对狗男女的冲动。不行!现在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春桃吓得浑身僵直,小脸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屏住了,惊恐地看向我。
我强忍着翻涌的血气,用眼神示意她噤声,同时艰难地、无声地拖着身体,和春桃一起,更深地缩进墙角那丛茂密的、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的芭蕉叶后面。冰冷的叶片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
脚步声停在离我们藏身之处仅几步之遥的回廊拐角。灯笼昏黄的光晕透过雨帘,隐约勾勒出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谢景行似乎将沈青瑶半拥在怀里,为她遮挡着风雨。他清润的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沙哑,在雨夜里格外清晰:“瑶儿莫恼……我这不是心疼你么?夜深露重,你又体弱,若着了凉,心疼的还是我。”
沈青瑶发出一声甜腻的轻笑,带着胜利者的得意:“景行哥哥就会哄人……不过……姐姐那边……”她刻意顿了顿,语气染上恰到好处的忧虑,“还在柴房呢……她虽做了许多错事,害得我……可终究是嫡姐……这天气……万一有个好歹,传出去,怕是对景行哥哥你的清誉有碍……”
好一招以退为进!既点明了“沈青梧的恶毒”,又彰显了自己的“善良大度”,最后还不忘给谢景行扣上一顶“清誉”的大帽子!真是炉火纯青的白莲手段!
果然,谢景行冷哼一声,声音里的温柔瞬间被冰冷厌恶取代:“清誉?她那般恶毒下作、屡教不改的妇人,死不足惜!若非看在侯府面上,我早已将她送官究办!让她在那柴房自生自灭,已是莫大的仁慈!瑶儿你就是太心善,才会被她一次次算计、欺辱!”
“景行哥哥……”沈青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委屈,“我只是……只是不忍心……毕竟……”
“好了,瑶儿,”谢景行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此事休要再提。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侯府,与你父亲商议退婚之事。这种毒妇,岂能入我谢家门楣?你才是我心中认定的妻子。”
“景行哥哥……”沈青瑶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和“感动”。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衣物摩擦声和暧昧的吮吸声。显然,谢景行用行动“安抚”了他“善良柔弱”的瑶儿。
藏身于芭蕉叶后的冰冷泥泞中,听着那对狗男女肆无忌惮的谋划与亲昵,原主残留的滔天怨愤和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咆哮!每一句冰冷的话语,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灵魂上。
退婚?自生自灭?死不足惜?
好!好得很!
沈青梧,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掏心掏肺、痴恋半生,甚至不惜用命去换的男人!他给你的,只有厌弃、污蔑和致命的一脚!他给你的庶妹,却是无尽的温柔、纵容和名分!
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剧痛交织,几乎要将我撕裂。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中,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意志,却在疯狂滋长!那属于原主的痴傻爱恋,属于“恶毒女配”的标签,连同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软弱,被彻底碾碎、焚烧殆尽!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
退婚?不!这婚,必须退!而且要由我沈青梧,亲自来退!以最响亮、最打脸的方式!
就在我心中戾气翻涌之时,谢景行似乎终于“安抚”好了他的瑶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好了,雨越发大了,快些回房歇息。明日,一切都会不同。”
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沈青瑶暂住的厢房方向走去。
直到那灯笼的光晕彻底消失在雨幕深处,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完全被雨声吞没,我和春桃才如同虚脱般,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滑落,却浇不灭我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
“小……小姐……”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在昏暗中锐利如刀:“欺负?呵……”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被我强行咽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春桃,扶我……去前厅。”
“前厅?”春桃愣住了,惊愕地看着我,“小姐,您的伤……而且天快亮了,府里很快就有人走动……”
“就是要……有人走动!”我咬着牙,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站起来。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摇晃,几乎栽倒,春桃慌忙用力撑住我。
“扶我过去!”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立刻!”
天光微熹,雨势渐歇,只余下檐角滴滴答答的残响。谢府前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我踉跄的身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撞开!
“砰——!”
巨大的声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惊得厅内几个正在洒扫、擦拭桌椅的仆妇浑身一抖,手中的鸡毛掸子和抹布差点掉落在地。她们愕然抬头,看清门口闯入的人影时,瞬间如同见了鬼魅,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浑身湿透,单薄破烂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上面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污。长发凌乱地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嘴唇是失血的青紫色,还在微微颤抖。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冷、疯狂、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死死地钉在厅中主位上那个刚刚起身、同样一脸震惊的男人身上。
正是谢景行。
他似乎刚用完早膳,正欲出门。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姿清雅。只是此刻,那惯常的温润从容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取代。他身旁,站着同样震惊、随即迅速换上担忧柔弱表情的沈青瑶。
“沈……沈青梧?!”谢景行失声叫道,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困惑,“你怎么……你竟敢……”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昨夜就该在柴房里悄无声息死去的女人,会以如此骇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仆妇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瑟缩着退到角落。
我无视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一步步,拖着仿佛灌了铅、剧痛钻心的双腿,朝着谢景行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一个混杂着血水和泥泞的湿漉脚印。每一步,断裂的肋骨都在疯狂地***,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和未干的雨水一起淌下。但我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谢……景……行……”我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前厅里。
“你……”谢景行看着我鬼魅般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更深的厌恶覆盖,“你这毒妇!擅闯前厅,衣衫不整,污秽不堪,成何体统!还不快滚回柴房去!休要在此丢人现眼!”他厉声呵斥,试图用气势压服我。
“丢人现眼?”我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迹的、极其诡异的笑容,目光却冰冷如刀锋,猛地转向他身旁瞬间脸色煞白的沈青瑶,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昨夜……暖阁……香汗淋漓……腿都软了……谢大人好兴致啊!我这嫡亲的‘好妹妹’,伺候得可还舒坦?”
“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整个前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那几个仆妇猛地瞪圆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万分地看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沈青瑶,又飞快地瞥向主位上那张俊脸瞬间变得铁青扭曲的谢景行!
沈青瑶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娇躯剧颤,脸上那副惯常的柔弱担忧瞬间碎裂,只剩下被当众扒皮的惊骇和羞愤!她失声尖叫:“你……你胡说!沈青梧!你血口喷人!景行哥哥,她疯了!她定是疯了才会如此污蔑于我!”
谢景行的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黑,额角青筋暴跳!他做梦也没想到,昨夜暖阁中那点隐秘的私情,竟然会被这个他视如敝履的女人撞破!更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管不顾、当众撕扯出来!这简直是将他的脸面、沈青瑶的名节,都扔在泥地里践踏!
“放肆!”谢景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他一步上前,眼中杀机毕露,“沈青梧!你这***!自己行止不端,心思歹毒,竟还敢攀诬瑶儿清白?我看你是找死!”他盛怒之下,竟扬起手掌,裹挟着劲风,狠狠朝我脸上掴来!
这一掌若打实了,以我此刻重伤垂死的状态,怕是当场就要毙命!
“小姐!”春桃发出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想挡在我身前。
然而,我的动作比她更快!
就在谢景行掌风袭来的刹那,我猛地将一直紧紧攥在左手心的一样东西,狠狠拍在了他面前那张坚硬的红木桌案上!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谢景行的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我的脸颊不足一寸。他惊愕地低头,看向桌面。
只见那光滑的桌面上,赫然是一块断裂成两半的羊脂玉佩!玉佩上精雕细琢的比翼鸟图案从中裂开,再无半分缠绵之意,只剩下冰冷的断口和刺目的嘲讽!玉佩旁,是几滴刚刚溅落的、属于我的暗红色血珠。
正是当年永宁侯府与谢家定下婚约时,谢家送来的信物,也是原主沈青梧视若珍宝、贴身佩戴了十几年的东西!
整个前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玉佩断裂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谢景行死死盯着那断裂的玉佩,又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充满了错愕、惊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震怒。她……她怎么敢?!
我缓缓收回拍在桌上的、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无视掌心的刺痛和胸腹间翻江倒海的剧痛,迎着谢景行惊怒交加的目光,扯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痴恋,没有哀求,没有怨毒,只有一片被彻底焚烧后的荒芜和决绝。
“婚约信物,还你。”
我的声音嘶哑,却如同冰锥,清晰地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从今日起,我沈青梧与你谢景行,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顿了顿,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冷冷扫过旁边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沈青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至于你视若珍宝的这位‘瑶儿’……”我刻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谢大人,我祝你们——***配狗,天长地久!”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前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几个仆妇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沈青瑶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受尽屈辱般的尖叫,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晕倒过去。
“瑶儿!”谢景行慌忙伸手去扶,脸上那副温润君子的假面彻底碎裂,只剩下狰狞的暴怒和一丝狼狈的慌乱。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沈青梧!你……你这毒妇!你找死!”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寒,瞬间笼罩了我!
然而,就在谢景行怒火攻心,几乎要不顾一切下令将我当场格杀之时,我再次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他的暴怒。
“谢大人想杀我?”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可以。现在,立刻动手。我沈青梧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我向前踉跄一步,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要主动迎上他的杀意。
“只是……”我话锋陡然一转,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仆妇,“明日……不,或许今日午时之前,整个京城都会传遍——清贵无双、温润如玉的谢探花,谢大人,因与未婚妻嫡亲庶妹通奸被撞破,恼羞成怒,虐杀了重伤在身、主动退婚的前未婚妻沈青梧!”
“你说……”我微微歪头,眼神里淬着冰,也燃着火,“是你谢探花的清名重要,还是我这‘毒妇’的烂命,更值得你脏了自己的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在谢景行最在意的地方——他那张精心维护的、赖以在清流仕途立足的“君子”面皮!
谢景行扬起的手掌,就那么僵在了半空,微微颤抖着。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铁青的面色下翻涌着极致的愤怒和憋屈,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温润、七分疏离的眸子,此刻赤红一片,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然而,那眼底深处,却清晰地闪过一丝忌惮和权衡。
他不敢!
他不敢赌!不敢赌我这个“疯子”会不会真的豁出去,用这条“烂命”彻底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谢景行能有今日地位,靠的就是这“君子如玉”的名声!一旦沾上“虐杀前未婚妻”的污点,还是因为与妻妹通奸……他的仕途,他的清名,都将万劫不复!
“你……!”谢景行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胸膛剧烈起伏,却终究没能再吐出下文。那只扬起的手,终究无力地、颓然地垂落下去。
“呵……”我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笑声,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谢景行难堪。
“滚……”他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沸腾的杀意,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谢府!否则……”
“否则如何?”我打断他,眼神冰冷地迎视着他,“谢大人要食言而肥,亲自动手,坐实这‘虐杀’之名吗?”
谢景行猛地睁开眼,眼神怨毒得如同毒蛇,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那是一种默认,一种屈辱的、咬牙切齿的默认。
“春桃,”我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令人作呕的空气,虚弱地唤道,“我们走。”
“是……是!小姐!”春桃如梦初醒,慌忙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搀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身体也在发抖,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我们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洞开的前厅大门走去。身后,是谢景行压抑着暴怒的粗重喘息,是仆妇们惊魂未定的抽气声,还有沈青瑶昏迷在地无人理会的凄凉场景。
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残留的雨腥气,吹拂在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就在我的脚即将迈出谢府那象征着屈辱过往的高高门槛时,我停住了。
没有回头。
只是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句如同诅咒般的宣告,清晰地抛向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
“谢景行,沈青瑶……”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今日之辱,断骨之痛……他日,我沈青梧必百倍奉还!”
“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我不再停留,在春桃的搀扶下,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一步一步,迈出了谢府的大门,将那片充斥着虚伪、算计和血腥的泥沼,彻底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