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死了,你们还来逼,合适吗?”
“奶奶死前是伯母伺候的,奶奶的金条就只有伯母知道!”
“朱民德,你不让我们问,是金条已经被你们分了吧?”
“放屁!那金条30年前就都给你还了赌债,这是全镇郊村都知道的事。”
奄奄一息躺在破折叠床上的许冬梅,看着挤在她容身的车库里,争吵的儿女和侄儿女们,心中一片悲凉。
为了那她根本不知道在哪的金条,儿女们在她瘫痪后饿她冻她虐待她,侄儿女们在婆婆死后各种威逼利诱她。
这次也是,饿了三天的她又被破墙洞里打进来的冻雨淋了一晚上。
好心邻居叫来的儿女却只顾和又找上门的侄儿女一起逼问她,再相互争吵,根本没人想到要送她去医院。
可她真的不知道朱老太留下的金条在哪里,怎么说都没人信,就因为只有她尽孝到了最后。
何其讽刺?何其冤屈?
68岁的许冬梅一生能干,努力做个“好人”。
年轻时操持整个老朱家,伺候刁钻的婆婆,隐忍出轨的丈夫。
年老后给二儿子家做免费保姆,用仅有的积蓄支持小儿子做生意,一如既往地帮衬唯一的女儿。
换来的却是利用,压榨,背叛,虐待。
在愈来愈烈的争吵声中,许冬梅不甘地闭上了眼睛,谁都没有发现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好恨啊!恨子女的无情无义;
她好悔啊!悔自己的忍耐退让;
她好想再见一面早死的大儿子;
她好希望一切可以重来,痛痛快快做会自己。
……
一阵剧烈的头疼猛地***着许冬梅的神经,耳边响起焦急的叫声。
“妈!能听见吗?妈,你应我一声啊!”
许冬梅缓缓地睁开眼,额头的大包让她还有些眩晕。
大儿子朱民轩端正硬朗的脸出现在眼前,眉头紧皱,满脸焦急,边上还有抱着小孙女朱胜男的大儿媳苏木的脸。
许冬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朱民轩的脸。
咦……怎么是暖的?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平整,手掌有茧子,但不毛糙,手指直直地挺立。
这不是老年人的手!
许冬梅迫不及待地从儿子的怀里坐起来,向四周看去,红漆斑驳的八仙桌,竹壳子的热水瓶,滚在地上的搪瓷茶杯,糊在水泥墙上的彩色年历纸印着1989年。
这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愿?
让她重生了吗?
回到她42岁,大儿子还没死,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好了,既然大嫂没事,我们继续!”大叔语气强硬。
许冬梅回神想起来了,这是老朱家分家的日子,说话的是丈夫朱致远的大弟弟朱致信,自己头上的包就是被他丢茶杯砸的。
这次分家也是朱致信提出来的,因为他的独子新找的对象不愿嫁进大家庭,一定要分了家才肯结婚。
刚才为了谁家得南院起了分歧,朱致信拿茶杯要砸人,许冬梅看不得任何人受伤,就挡了上去,结果自己被砸晕过去。
前世,许冬梅晕了后被大儿子夫妻送去镇上医院,到第二天回来时,分家已经尘埃落定。
朱致远作为长子,却只分到最后面的北院,离家最远的地,所有的债务和养朱老太的义务。
“大叔,你砸了我妈,你得先道歉!”朱民轩大声呵道。
朱致信眼色狠厉,瞪向朱民轩:“大人办正事呢!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朱民轩虎目一挺,直瞪回去。
许冬梅轻轻拍了下朱民轩的手背,撑着他的臂膀,站起身来。
她19岁嫁过来的时候,老朱家一贫如洗。
两个未出嫁的姑子,两个没结婚的叔子,都只会糊弄着上工挣点口粮。
要不是她没日没夜的操持,和她与朱致远所有收入的维持,这个家早就四分五裂了。
现在分家,她必须要把属于自家的拿到手,还有那她从来没有摸到过,却带给她无尽屈辱的金条。
“民轩,妈没事,你大叔说的对,分家是正事,得先办。”许冬梅对上朱致信的眼神,继续说:“大叔子,既然是这么大的事,我这个为了老朱家任劳任怨二十多年的长房长媳先说两句。”
许冬梅不容置疑的语气惊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这还是那个从来只有干活,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许冬梅说的话吗?
“我还活着呢!老朱家还没你说话的份!”坐在八仙桌边上的太师椅里传出一道冷厉的女声。
许冬梅扭头看到发髻梳得光滑油亮,此时还没瘫痪的朱老太,心上一冷,不想理这个不待见自己的老太婆。
许冬梅回过头,指着一圈等着她低头的众人,继续说道:“你们,谁没吃过我做的饭,没穿过我洗的衣服,没使唤过我做这做那?”
然后又转身,指着朱老太:“你,为了给成/分垫底的老朱家找护身符,和我伯母合谋,把我骗进这个家。用我这个烈士遗孤做挡箭牌,那些年躲过了多少次灭顶之灾,近些年又得了多少好处?”
朱老太没想到一向顺从听话的大儿媳竟敢拿事实反驳自己,僵愣几秒,忘了回怼。
边上的人更没想到,许冬梅会将经年往事都拿出来说。
“你进了朱家门,这些就是你的分内事,你男人都没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张嘴?”朱老太说着点了下朱致远:“老大,你媳妇顶嘴婆婆,你现在就拖回去做做规矩!”
朱致远是方圆十里闻名的大孝子,听了朱老太的话,就要来拉许冬梅,许冬梅身子一闪,躲开朱致远的手,对着他一张儒雅俊秀的脸。
想到他前世和女同学手拉手,堂而皇之地出席各种场合。
想到他偏瘫后,赖在她的房间,吃喝拉撒都指挥她。
许冬梅零帧起手,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我被砸一头包的时候不见你,你妈呼一声,你倒像条狗一样窜出来!”
今生她一定要撕掉他这张道貌岸然,斯文败类的面具,把前世受的屈辱和伤痛都统统还给他。
所有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敬丈夫如天的许冬梅,竟然当着全家打丈夫巴掌?
朱致远被打懵了。
朱老太却听出了大儿媳这可也是在骂自己,正要发作。
许冬梅面对着她,大声说道:“老太太,分家就该分个彻底,你私藏了这么多年,祖宗留下来的‘小黄鱼’也该拿出来一起分一分吧?”
一句话瞬间炸裂了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