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那张油腻腻的老脸几乎要贴到皱巴巴的宗门收支账本上,绿豆小眼射出绝望的光。
“赤字!又是赤字!再这样下去,别说给护山大阵充能了,咱们下个月连西北风都喝不起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那盏缺了口的油灯差点英勇就义。“裁员!必须裁员!
优化结构,降本增效!”空气里弥漫着咸鱼干和劣质烟草混合的绝望气息。
破败的“苟道宗”议事堂——其实也就是掌门那间漏风的卧室兼办公室——挤满了人。
大师兄在抠脚,二师姐在打盹,三师兄在研究怎么用灵力把咸鱼干烤得更香一点。
角落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一哆嗦,
鹿小圆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那瘪得可怜的小储物袋。里头躺着仅剩的三块下品灵石,
是她这个月实习期剑修的全部家当。“裁谁?”抠脚的大师兄头也不抬地问出了关键问题。
掌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落在了窗边那个倚着破窗框看云彩的身影上。顾长生。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袖口还磨出毛边的青色弟子服,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直,
薄唇微抿,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模样。阳光透过破窗棂落在他半边脸上,
勾勒出一种近乎无辜的平静。他是整个苟道宗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正经修士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每月能领走十块中品灵石的“高薪”员工。这十块灵石,
足够买空整个山脚的杂货铺,外加掌门一个月的劣质烟丝。“长生啊…”掌门搓着手,
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看…宗门现在这情况…”顾长生慢悠悠地转过头,
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掌门,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嗯?掌门叫我?
是要发这个月的灵石了吗?”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期待。掌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角落里的小圆默默翻了个白眼。发灵石?宗门账本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字都快滴出血来了,
还发灵石?“咳咳,”掌门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眼神瞟向鹿小圆,“小圆啊,你刚入门,
最是勤勉可靠,这个…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从油腻腻的道袍袖子里,
哆哆嗦嗦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透着一种不祥的幽绿光泽,塞进鹿小圆冰凉的手里。
“半步倒’,无色无味,只需一滴,金丹真人也得躺下!兑进酒里,给你师兄送去,
就说…就说宗门犒劳他辛勤修炼!”鹿小圆看着掌心那冰凉的玉瓶,
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十块中品灵石!裁掉师兄,下个月说不定就能多发一块灵石!
这个念头像小恶魔一样在她脑子里尖叫。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压下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挤出个比掌门还难看的笑容:“是!掌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她揣着那瓶价值不菲的“半步倒”,一路小跑溜进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隔夜饭菜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怪味。她翻箱倒柜,
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半坛子掌门珍藏的“烧刀子”,据说是拿地瓜根酿的,
劲儿大得能放倒一头牛。“师兄,对不住啦,谁让你工资最高呢…”小圆一边碎碎念,
一边紧张地拔开玉瓶塞子。一股极其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飘散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整瓶“半步倒”都倒了进去,又怕味道不对被察觉,狠狠心,
把仅剩的三块下品灵石换来的糖浆也全倒了进去,使劲晃了晃。
坛子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琥珀色。抱着这坛子加料毒酒,鹿小圆心脏怦怦跳,
像揣了只兔子。她穿过杂草丛生的演武场,来到后山断崖边。顾长生果然在那里,
盘膝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面对着翻涌的云海,背影挺拔,衣袂飘飘,
很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如果忽略他***底下那块石头已经裂了三条缝的话。
“师…师兄!”小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掌门让我给你送点好酒!
犒劳你…呃…看云彩的辛苦!”顾长生闻声回头,看到小圆和她怀里那硕大的酒坛子,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哦?掌门今日竟如此大方?
有劳小师妹了。”他利落地从青石上跳下,动作轻盈利落,走到小圆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
小圆赶紧把沉甸甸的酒坛子递过去,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千万别尝出来!千万别尝出来!
顾长生单手接过酒坛,掂量了一下,另一只手轻松拍开泥封。
一股浓烈刺鼻的劣质酒气混杂着那股奇异的雨后青草味扑面而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着坛口,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咕咚…”他竟然直接对着坛子吹了起来!
鹿小圆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兄喉结滚动,琥珀色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一整坛!
整整一坛加了整瓶“半步倒”的毒酒!他竟然就这么面不改色地灌了下去!那架势,
不像在喝能毒死金丹真人的剧毒,倒像是渴了三天在牛饮山泉。
“嗝——” 顾长生放下空了大半的坛子,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唇边还沾着点酒渍。
他咂了咂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味。鹿小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倒!快倒!快给我倒下去!只见顾长生咂摸了几下,眉头舒展开,
对着小圆展颜一笑,那笑容干净得晃眼:“味道…有点甜?师妹,还有吗?这酒后劲儿挺足。
”轰!鹿小圆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有点甜?!还有吗?!就在她石化当场,
灵魂出窍之际,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顾长生手中那个厚实的粗陶酒坛子,
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道细小的裂纹,
毫无征兆地从坛口边缘蔓延开来,迅速向下延伸、分叉,如同瞬间生长的蛛网,
瞬间布满了整个坛身!“啪嚓!”一声脆响,酒坛子在小圆惊恐的注视下,
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崩裂开来。碎片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炸开,簌簌落地,
在顾长生脚边堆成一小撮灰白色的残骸。
有几片碎片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被高温煅烧过的琉璃质感,在夕阳下闪着微弱的光。
顾长生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堆“坛子舍利子”,又抬头看看呆若木鸡的小师妹,
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啧,掌门这酒坛子,质量不太行啊。”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酒劲儿是有点上头,我回去躺会儿。谢了师妹,酒不错。
” 说完,他没事人似的,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踱步下山去了。
夕阳把他拉长的影子投在荒草丛生的山道上。鹿小圆站在原地,夜风吹得她透心凉。
她低头看看地上那堆闪着诡异微光的坛子碎片,又看看师兄那潇洒远去的背影,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坛子…是被毒死的?毒酒毒死了装它的坛子?
而喝光了毒酒的人…还嫌不够甜?!
白天那坛“舍利子”的诡异画面在鹿小圆脑子里挥之不去。夜深人静,
外门弟子简陋的通铺大屋里鼾声此起彼伏,像一群濒死的风箱在拉扯。
小圆裹着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十块中品灵石的诱惑还在心头挠,可师兄那张无辜的脸和碎成琉璃的坛子更让她脊背发凉。
不行,得去看看!万一…万一师兄是强撑着,这会儿已经毒发倒毙了呢?
那她的十块灵石岂不是泡汤了?这个念头给了她勇气。她像只灵猫一样,
悄无声息地溜下通铺,光着脚丫,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朝着后山那间孤零零的、属于大师兄顾长生的小破屋摸去。月光惨白,穿过破窗棂,
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一片,寂静无声。
鹿小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门缝。借着月光,
她勉强能看到屋内简陋的陈设:一张木板床,一张缺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再无他物。
顾长生就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似乎睡得很沉,被子只盖到胸口,呼吸平稳悠长。
没死…果然没死…鹿小圆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正想悄悄退走,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面朝着门的方向。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顾长生闭着眼,
眉头微微蹙着,薄唇翕动,发出模糊的梦呓。鹿小圆的心猛地一跳,凝神细听。那声音很轻,
断断续续,
她的耳朵里:“……第…173次……毒杀……味道……比上次……淡了点……”173次?
!毒杀?!鹿小圆浑身的血液瞬间冻僵了!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却像生了根,
死死钉在原地。就在这时,床上熟睡的顾长生,毫无征兆地,倏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清亮的眸子,在惨白的月光下,精准无比地穿透门缝的黑暗,
直直地、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看向了门外的鹿小圆!更恐怖的是,在他睁眼的刹那,
小圆清晰地看到,那双本该是漆黑瞳孔的深处,仿佛被月光点燃,
浮现出一行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幽蓝色数字,
冰冷地跳动着——还剩 4 天鹿小圆魂飞魄散!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扇门,
一路跌跌撞撞冲回通铺,把自己死死蒙在被子里,牙齿咯咯作响,
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173次…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那眼睛里的数字又是什么?!“裁员!必须裁掉顾长生!” 议事堂里,
掌门的唾沫星子在仅有的几缕阳光下飞舞,带着一股隔夜咸鱼味。
“昨天的毒酒计划虽然…呃…出了点小意外,但证明了此獠命硬!常规手段不行,
我们就用非常规手段!剑冢!把他骗进后山剑冢去!”“剑冢?”抠脚大师兄终于抬起了头,
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那地方邪性得很,万剑归宗大阵可是六亲不认,进去拍短视频?
怕不是拍遗照吧?”“怕什么!”掌门一拍桌子,油灯再次跳了一下,“长生他命硬!
再说了,小圆!”他绿豆眼一转,又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鹿小圆,
“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一下当导演的感觉吗?这次任务交给你!就说是宗门要拍个宣传片,
需要师兄去剑冢取个景,突出我们剑修弟子的英勇气概!把他忽悠进去,触发大阵,
万事大吉!事成之后,师兄那份灵石,分你一半!”五块中品灵石!
鹿小圆被这巨大的糖衣炮弹砸得有点晕。虽然昨晚的惊吓余波未消,
但灵石的诱惑力显然更胜一筹。而且,剑冢万剑齐发,那可是实打实的物理攻击,
比什么“半步倒”靠谱多了吧?她用力点了点头,
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名为“贪婪”的光芒:“掌门英明!保证完成任务!”后山剑冢,
名副其实。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凶兽巨口的山洞,
里面插满了密密麻麻、锈迹斑斑的残剑断刃。阴冷的风从洞内呼啸而出,
带着铁锈和血腥混合的腐朽气息,吹得人汗毛倒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意。“师兄,
”鹿小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又崇拜,指着黑黢黢的洞口,“你看!这地方多带感!
沧桑!悲壮!特别能体现我们剑修一往无前、百折不挠的精神!掌门说了,
就用这里当主场景,拍个你仗剑而立的镜头,绝对能火遍修真界!到时候灵石打赏哗哗的!
”顾长生站在洞口,探头往里看了看,里面黑沉沉一片,
只有无数锈剑在洞壁微光下反射出点点幽光。
他回头看了看小师妹那因为激动紧张而微微泛红的小脸,
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行啊,听师妹的。站哪儿?”“就那儿!洞中间!那块空地!
”鹿小圆迫不及待地指着剑冢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快进去!
快进去!顾长生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抬步就朝洞内那片空地走去。他的步伐很稳,
青色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一步,两步,
三步…就在他的靴子踏上那片空地的瞬间!嗡——!整个剑冢猛地一震!
仿佛沉睡万年的凶兽被惊醒!洞壁上、地面上,
所有那些锈迹斑斑、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残剑断刃,同时发出低沉而狂暴的嗡鸣!
剑身剧烈震颤,铁锈簌簌剥落!下一秒!“锵锵锵锵——!
”无数道刺耳的金属摩擦撕裂空气的声音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
成千上万柄形态各异、闪烁着或黯淡或凛冽寒光的飞剑,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四面八方强行拔出。它们挣脱了岩石的束缚,
化作一片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的金属风暴,剑尖所指,
正是空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顾长生!万剑归宗!真正的万剑齐发!鹿小圆站在洞口,
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景象吓得腿都软了,
脸上却因为即将到手的五块中品灵石而扭曲出一种诡异的狂喜。成了!这次绝对成了!
神仙也救不了你!狂暴的剑流瞬间吞噬了顾长生的身影!
金属撞击的爆鸣声、剑气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震耳欲聋!尘土碎石被激荡的剑气卷起,
形成一片浑浊的烟幕。鹿小圆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死死盯着那片翻腾的烟尘和肆虐的剑光风暴中心。师兄一定被扎成筛子了吧?
说不定直接灰飞烟灭了?然而,几息之后,烟尘微微散去。鹿小圆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荒谬。只见空地中央,顾长生依旧好端端地站着!别说被扎成刺猬了,
他连衣角都没破一点!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弟子服,在狂暴的剑气乱流中,
竟然连一丝褶皱都没起!更诡异的是,
那成千上万柄杀气腾腾、足以将金丹修士绞杀成齑粉的飞剑,此刻的表现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它们并没有攻击顾长生,反而像是集体瞎了眼!或者…集体抽了风?
一部分飞剑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顾长生周围疯狂打转,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剑气纵横,
却完美地避开了他身体的每一寸地方,仿佛他周围有一道无形的绝对屏障。
另一部分飞剑则更加离谱,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
竟然齐刷刷地、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嗡鸣,
朝着洞口方向——也就是鹿小圆所在的位置——汇聚过来!鹿小圆还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头皮一凉!“唰唰唰唰——!”无数道森寒的剑气贴着她的头皮、鬓角、后颈掠过!
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惊恐地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那些飞剑并没有伤害她,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她的头发?只见这些嗡嗡作响的飞剑,
如同最灵巧的剃刀和最精密的剪刀,在她头顶和四周上下翻飞!剑光闪烁,寒芒吞吐,
一缕缕细软的发丝被精准地切断、削薄、打层次…片刻之后,万剑齐喑。
所有的飞剑像是耗尽了能量,叮叮当当地落回地面,重新变回一堆破铜烂铁,
插入泥土和岩壁中,恢复了死寂。烟尘彻底散尽。顾长生站在原地,
掸了掸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点困惑和无奈,
对着惊魂未定、造型怪异的鹿小圆耸耸肩:“这剑冢的识别系统…是不是坏了?
怎么感觉…它在给你做发型?” 他顿了顿,
看着小圆那被剑气剃得如同狗啃过一般、短一撮长一撮的头发,
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嗯…挺…挺别致的,很有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
”鹿小圆:“……”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惨遭蹂躏的头顶,欲哭无泪。
五块中品灵石没赚到,头发先没了!这该死的剑冢AI!什么狗屁“颜值优先”,
师兄被判定成路人甲,她倒成了VIP造型对象?!深夜。
苟道宗唯一能用的公共浴室——一个用破木板勉强围起来、引了点后山温泉水的大池子。
水汽氤氲,带着淡淡的硫磺味。鹿小圆把自己整个儿沉进温热的水里,
试图驱散白天的荒谬和心头的寒意。万剑剃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她一边搓洗着胳膊,
一边在心里把顾长生和那个破剑冢骂了一万遍。搓着搓着,
她的手指在后背肩胛骨下方碰到了一点异样。不是污垢,也不是蚊虫叮咬的包。
是…一道道细微的、凸起的痕迹?像是…极细的划痕?她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扭过头,努力想从水面模糊的倒影里看清楚,却徒劳无功。
那位置太刁钻了。她猛地从水里站起来,带着哗啦的水声,
几步冲到浴池边那块充当镜子的、磨得还算光滑的青铜板前。
冰凉粗糙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侧过身,背对着铜镜,艰难地扭动脖子,
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惨淡月光,看向后背那处。铜镜映照出的肌肤上,水珠滚落。
就在左肩胛骨下方,月光清晰地勾勒出几道极其细微、纵横交错的红色划痕。非常浅,
像是被最细的绣花针轻轻划过,甚至没有破皮出血,但痕迹非常清晰。
鹿小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强迫自己冷静,
仔细辨认那些杂乱划痕的走向和连接点。横、竖、撇、捺… 一点,一横,
再一竖… 那几道细微的划痕,在模糊的铜镜倒影中,
隐隐约约地…拼凑出了两个字的轮廓——**顾**。**长**。
鹿小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是师兄的名字!
她后背的皮肤上,竟然被不知名的力量划出了师兄的名字,什么时候?
难道是白天剑冢那些乱飞的剑气,它们没剃光她的头发,却在她的皮肉上刻下了印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转过身,胡乱抓起衣服套上,
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水汽弥漫、却让她感到刺骨寒冷的地方。刚冲出简陋的浴室,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月光如水,
倾泻在破败的宗门屋顶上。就在她居住的通铺大屋那低矮的屋脊上,一个身影随意地坐着,
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闲适,正仰头望着漫天星斗。正是顾长生。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下方狼狈惊恐的鹿小圆。
月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
鹿小圆清晰地听到他带着点感慨、又带着点无奈宠溺?的温和嗓音,
随着夜风清晰地飘了下来:“小圆今天…还真是活泼啊。”他顿了顿,像是在计算什么,
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嗯…砍了我 28 次?剑法倒是有点长进。”28次?!
砍了他28次?!鹿小圆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从头凉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