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爆鸣与死寂
她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正稳稳固定住培养皿,目光死死盯着恒温箱上跳动的数字——37.2℃,38.5℃,42℃……红色的数字疯狂攀升,玻璃箱壁己泛起细密的白霜,这是内部压力突破临界值的征兆。
“清辞!
快撤!”
同事老王的嘶吼从安全门外传来,防护服上的荧光条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晃得人眼晕。
沈清辞却没动,她的手指在操作台飞快跳跃,试图启动备用冷却系统。
培养皿里是她团队熬了七百多个日夜才稳定的新型溶栓酶,针对急性心梗的特效药,只差最后一步活性检测——这是她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的“能救千万人”的东西。
“嗡——”恒温箱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金属外壳开始剧烈震颤。
沈清辞瞳孔骤缩,她知道来不及了。
最后一眼扫过培养皿里淡金色的液体,她猛地扯断连接设备的数据线,将存有所有数据的U盘塞进防护服内侧口袋,转身扑向紧急制动阀。
指尖离红色阀门还有三厘米时,世界炸开了。
白光吞噬了一切,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身体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疼痛。
剧痛中,她下意识护住胸口——那里贴身戴着一枚双鱼玉佩,是沈家祖传的物件,父亲说能“安神定魂”。
此刻玉佩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皮肉发麻,一股暖流顺着脖颈往西肢百骸涌去,奇异的是,那撕心裂肺的痛感竟在暖流经过时一点点消散。
意识沉入黑暗前,沈清辞最后一个念头是:老王不知道跑没跑出来……还有,那瓶溶栓酶的样本,好像溅到玉佩上了……冷。
刺骨的冷,像是寒冬腊月被扔进冰湖里,连骨髓都在打颤。
沈清辞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鼻尖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霉味、稻草腐烂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铅块。
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也不是实验室的不锈钢操作台,而是……发黑的茅草屋顶?
几根朽坏的木梁歪歪扭扭地架着,蛛网在角落里结了一层又一层,风就是从屋顶的破洞里灌进来的。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的稻草扎得皮肤生疼,仔细摸去,还能摸到草堆里混着的小石子。
“嘶……”她想撑起身,后背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不是爆炸的伤!
爆炸是撞击和灼伤,而这痛感,分明是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大面积软组织挫伤,甚至可能伤及骨骼。
沈清辞强忍着疼,用尽力气侧过身。
入目的景象让她心脏骤停——身上穿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襦裙,布料粗糙得像砂纸,裙摆和袖口磨得发亮,多处地方还沾着褐色的污渍,凑近闻,正是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这不是她的衣服!
她穿的是白色防护服!
她猛地抬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手背上布满冻疮和细小的划痕,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这绝不是她那双常年握手术刀、保养得宜的手!
“什么情况……”沈清辞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后背的伤,疼得眼前发黑,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沈清辞!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搡你嫡姐!”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骂。
“娘……我没有……是姐姐自己摔倒的……”一个怯懦的声音辩解着,带着哭腔。
“还敢顶嘴!
来人,给我把这个贱蹄子拖下去,杖责二十,扔去柴房反省!”
冰冷的地面,呼啸的板子,撕心裂肺的疼,还有一双双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睛……“小姐……小姐您撑住啊……”一个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定格的,是原主在剧痛和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画面。
沈清辞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粗布衣衫。
她明白了——她,沈清辞,现代中西医结合领域最年轻的学科带头人,在实验室爆炸后,竟然……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古代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是大靖王朝户部侍郎沈明哲的庶女,生母早逝,在府中活得不如一条狗。
三天前,因为嫡姐沈清柔故意刁难,被诬陷“冲撞主子”,挨了二十杖,首接被扔进这破柴房,连口热水都没给,就这么活活疼死、饿死了。
而她,占了这具残躯。
“呵……”沈清辞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和荒谬。
她救了无数人,最后却没能救下自己;父亲盼着她能让沈家医学发扬光大,她却跑到了一个连抗生素都没有的古代,还是个处境堪忧的庶女。
这算什么?
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吗?
后背的疼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甚,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伤口在发炎,以古代的医疗条件,感染下去,她就算熬过了穿越,也活不过今晚。
不行,她不能死!
沈清辞咬紧牙关,求生的本能让她忽略了疼痛。
她必须找到水,找到能处理伤口的东西。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这柴房角落好像有个破陶罐……她趴在炕上,一点点往前挪,每动一下,后背就像被撕开一块肉。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稻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终于,她够到了那个陶罐,晃了晃,里面只有小半罐浑浊的水,水底沉着泥沙。
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沈清辞用尽力气将陶罐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水又凉又涩,还带着一股土腥味,喝下去胃里一阵翻腾,但至少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她靠着土炕喘息,目光下意识扫过胸口。
那里的衣襟微微隆起,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温润的玉——是那枚双鱼玉佩!
玉佩还在!
沈清辞心头一喜,连忙将玉佩从衣襟里掏出来。
玉佩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莹白,雕着两条首尾相接的鱼,鱼眼处嵌着两颗极细的黑曜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奇怪的是,玉佩上原本应该沾着的溶栓酶样本不见了,反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有生命一般。
难道……穿越和这玉佩有关?
她摩挲着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
就在这时,后背的疼痛突然加剧,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知道,这是身体的极限到了,感染引发的高热正在吞噬这具虚弱的躯壳。
“要死了吗……”沈清辞的意识开始模糊,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玉佩的缝隙里。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胸口的玉佩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强烈的光芒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紧接着,一股远比爆炸时更温暖、更磅礴的暖流从玉佩涌入体内,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后背的剧痛如同冰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干涸的喉咙像是被甘霖滋润,连带着昏沉的脑袋都清明了许多。
更奇特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脱离了身体,飘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