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只黑色备用机，指尖发冷。屏幕停在江暖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凌总，

股权让渡书已经走完法务，苏姐签完字就是自由人。］自由人？呵，指我净身出户，

被贴上“性格不合”标签扫地出门的那种自由。我抬头，书房里灯影昏黄，

像极了我跟他拍第一张合照时的光线。可那一刻，光落在他眼睛里是真诚，如今只剩刀锋。

我合上手机，随手放回原位。动作比平时慢半秒，留一枚指印。我知道，

只要凌彻发现手机偏离两毫米，就会检查监控。无所谓了，他要的，

是这场婚姻里最后一点戏做全套。我出门，电梯下行，镜子里那个女人长发挽得一丝不乱，

唇线平静。没人猜得到，胃里像吞了铅球，每呼吸一次都疼。车库，白色奔驰打着双闪等我。

我拉开车门，发小叶辞把电脑搁腿上，指间夹着细烟。烟圈升起，他抬眼：“成了？

”我没答，只把耳机递过去。三秒后，他嗤笑：“凌彻这孙子，语气真稳。”录音里，

他说：［等她把字签了，我带你去北极看极光，做真正属于我们的项目。］我摸方向盘，

皮革微凉。原来他连度蜜月都想好了，只是女主角不是我。叶辞掐烟：“走吧，老规矩，

七天内收齐旧账。你把灰产账本位置发我，其余我让人扒。”我拧钥匙，一脚油门，

尾灯拉出红痕。我听见自己说：“账不止要收，还要利息。”三天后，凌晨一点十二分，

我独自在他公司服务器室。幽蓝灯光映出机箱排排冷脸，像列阵的沉默陪审团。

我把硬盘插入冷备份机，进度条一格一格爬。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咔哒，

走廊传来钥匙转动声。我呼吸微滞，手里动作快过头脑。拔线，合上机箱盖，

顺手把一只备用主板揣进包。脚步逼近，我只靠听觉判断：一步、两步、停。他掏手机，

指纹解锁——我低头，屏幕亮起，显示“监控盲区03”。我屏住呼吸，

听见自己的心跳砸耳膜。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我背脊全是冷汗，

却咧嘴无声笑了一下。盲区的死角，是我两年前端茶递水亲手给工程师指出来的。硬盘到手，

我回到公寓，开窗透气。凌晨风割脸，我抖着点开那段音频。AI训练库里，

凌彻的声音碎片无数，每一个“妈”都温润如玉。我拖动合成轴，

让那个完美儿子说：“她让我窒息。”合成完，我塞进加密盘，

贴黄签：［葬礼礼物·主菜］。时间紧迫，离上市敲钟只剩三十七天。

我白天依旧是他最得体的太太，陪他跑会场，为他递杯温度刚好六十的水。记者抓拍，

我低头替他系松开的鞋带。镜头另一侧，江暖与我擦肩，香水冷冽，她轻声：“苏姐，

累了就去休息，后面有我。”我回她浅笑：“好啊。辛苦。”指甲却在掌心刻下一道血痕。

夜里换场，凌母喊我去半山别墅。她煮冰糖燕窝，笑眯眯握我的手：“彻儿性子软，全靠你。

”锅边蒸汽湿了我的睫毛。我忽然想起新婚夜，她也是这样，将祖传的翡翠镯套我腕上，

说：［我们凌家只认血统干净的儿媳。］如今镯子冰凉，像手铐。我搅汤，

状似无意丢出一句话：“妈，彻儿小时候最怕什么呀？”她怔了半秒，笑纹僵住，

只答：“……怕黑。”够了。我要的就是这两个字。怕黑的人，

最怕听见黑暗里传来自己的回声。倒数第十天，路演现场人头攒动。我站在第二排，

看他演示AI语音助手，语调笃定，PPT最后一页是一只振翅的白鸽。象征自由。

闪光灯铺天盖地。我举起手机，把早已编辑好的收件人群全部勾选，按发送。

标题只有两个词：真相，附件。下一秒，大屏幕骤黑，监管部门的蓝色公告跳出来，

像一枚冷冰印章，重重盖在他脸上。

股权冻结、税务稽查、专利纠纷——清单精准得像一场外科手术。人群哗然。他僵在原地，

话筒反馈尖啸，像极了谁的嘲笑。与此同时，婆婆手里的蓝牙耳机亮了绿光。

她疑惑按下播放，几秒后，整个人剧烈颤抖。我坐在最后一排，戴墨镜，看她捂胸口，

缓缓滑倒在地。救护车鸣笛划破长空，像一把锯子，锯断了凌家最后的气数。我没有鼓掌。

我只是起身，把那张写了“三个月期满”的便利贴粘在椅子上。白色纸条在风中摇了摇，

像一面投降的小旗。大厦倾塌不过一瞬，收拾的人却早已离场。我摘掉婚戒，

随手丢进安检口的废纸箱。金属碰塑料，叮一声轻响，连回响都没有。登机口，

叶辞递给我热美式：“真不回头看？”我抿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笑着说：“看啥？

看丧钟吗？”飞机穿过云层，机翼划过落日，像划开一条血口。我靠在舷窗，

看下面城市亮起灯火。曾经我在那里面熬了上千个夜晚，为凌彻改方案跑融资，

如今灯火依旧，却与我无关。手机关机前，跳出一封陌生邮件，无署名，只有一句：［苏晴，

如果有下辈子，能不能别这么狠？］我删掉，按下关机键。

指尖触到掌心那道早已结痂的划痕，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疼了。窗外夜色如铁，我的心，

前所未有地轻。全文完飞机落地，廊桥玻璃蒙雾，像替我遮住旧生活。我关掉飞行模式，

九十九通未接提示狂跳，备注只有一个字：妈——哦，现在该改口，前婆婆。

叶辞走在我左后侧半步，替我挡人潮。他不说话，只用肩膀轻轻碰我，示意快走。

出口处早有人举纸牌：苏小姐。黑衣女孩递来新手机、护照、车钥匙，外加一张一次性口罩。

口罩上烫金 logo 陌生，却提醒我现在身份空白。我问她名字，

她眨眼：“今天我叫七号，明天不一定。”有趣。我喜欢这份谨慎。——车在城郊独栋停下，

篱笆爬满黑蔷薇，门牌空着。叶辞拉开后备箱，我的旧行李箱稳稳躺着。

我问：“东西不检查？”他耸肩：“你的战场你说了算。”进屋，灯自动亮起，

玄关铺一张厚羊毛毯，像等人下跪。我把包往地上一扔，硬盘滚出来，滚到墙角，像死老鼠。

叶辞递给我一杯热水：“先睡？”我摇头，打开电脑，冷光扑脸。进度条 0%，上传云端。

我盯着那跳动的数字，想起凌彻路演那天同款蓝屏，心底生出猫抓般的快意。

——凌晨三点十七分，云端备份完成。我刚合盖，屋外骤亮，一束车灯穿过百叶窗，

扫墙如探照灯。我心口一紧，指腹瞬间冰凉。脚步声铁钉一样钉在木地板。

叶辞已掏出电击棒，贴墙站。敲门声三下，间隔古怪，像暗号。我猫腰到门侧，掀开猫眼。

门外站着江暖，一身驼色风衣，头发湿透，眼眶却干。她举手机，屏保是我和凌彻的合照。

我把门拉开两寸：“找死？”她声音哑，却一字一句：“我有东西，你得看。”——她进门，

雨衣滴水，地板立马开出一朵花。她卸下背包，拉链一拉，露出厚厚一摞纸质合同。

股权转让补充协议，甲方空白，乙方签名却是我——字迹逼真，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抬眼：“伪造物？”她苦笑：“凌彻让我练的，我练了三个月。原本今晚你签字，

他就能立刻收网。”我指腹在“苏晴”那两个字上徘徊，指甲掐进纸里。

江暖低声：“我不想陪他一起坐牢。录音、代码删改痕迹、行贿流水，我全备份了，给你，

只求换我脱身。”我问：“条件？”她咬牙：“让我带孩子去美国，永不再回。

”我愣住：“孩子？”她撩开风衣，小腹微微隆起，像一枚沉默的罪证。我呼吸骤停。

怪不得凌彻急于上市套现，原来急着交奶粉钱。——我收下了她的移动硬盘，两枚，巴掌大，

却重得让我指尖酸。叶辞把人送去临时客房，门锁从外旋到底。我回到客厅，

把硬盘贴上标签：〈新证人·江暖〉。灯泡吱一声灭了又亮，像谁眨了下眼。

我想起自己五年前流产那晚，凌彻抱着我，哭着说：“我们会再有一个孩子。

”原来不是跟我。鼻尖掠过薄荷烟味，叶辞倚在门边：“真要放她走？

”我笑：“她活着对我更有用。”叶辞把烟蒂捻灭在掌心，皮肉嘶啦作响，

眉都没皱：“那就让她活。”——第四十七天，纽约深夜十点，我在酒店套房。

落地窗外是东河，邮轮鸣笛低沉，像替谁哭丧。

平板弹出推送：〈L·Tech董事长遭股东集体***，冻结全部资产〉配图里，

凌彻被快门闪成白脸，嘴半张，像漏风的窗。评论区第一条高赞：这男人连亲妈都能骗，

老婆算什么。我点了个赞，取消，再点赞，取消。指尖在屏幕上跳动，像在弹钢琴，

奏给自己。身后浴室门开，江暖裹着浴袍出来，头发滴水：“孩子踢我。

”我没回头：“等生完，你就自由。”她轻声：“你呢？”我望窗外，

河面灯带碎成银屑：“我早在签字那晚就死了。现在是鬼讨债。”——第五十三天，

凌彻的律师飞抵纽约，提出庭外和解，开口一亿美金。我拒绝，连价都没还。叶辞问我图啥。

我没图。只想看他连棺材板都贴封条。——第六十天，国内传来消息，婆婆心梗二次复发，

抢救失败。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正是我被扫地出门的点钟。叶辞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里凌彻跪在灵堂，背影瘦成一张剪纸。我心口钝痛，却笑出声。

原来人真能被自己声音逼疯。耳机塞入耳，

播放那段合成录音——凌彻的嗓音在灵堂回荡：“她让我窒息。”灵堂大乱，

亲戚的手机齐举，像一堆枪口。我摘耳机，对空气说：“妈，您听，这回他是真的在哭。

”——第七十天，江暖羊水破了，早产。手术室外红灯刺眼，我坐在塑料椅上，

指尖被咖啡烫出泡也觉不着疼。护士喊：“谁是家属？”我起身：“我。”声音陌生，

连自己都不信。十五分钟后，婴儿哭声响起，像一把小刀划开我的耳膜。护士抱来襁褓，

粉团小脸皱巴巴，鼻翼抽动。我伸手，停在半空。忽然想起那年我也抱过一块小小肉团，

冰凉，没有呼吸。手背一热，江暖的指尖扣住我：“她叫晨星。跟我姓。”我垂眼：“挺好。

”她望我，眼底血丝炸裂：“带她走，远离所有人，包括我。”我没应，

只把一张银行卡塞回她枕头下。里头一毛钱都没有，芯片被我熔了，

只留一行激光刻字：“出生即无罪。”——第八十天，曼哈顿联邦法院。我坐原告席，

凌彻在被告席，中间只隔一条过道，却像银河。他眼睛凹陷，胡茬青黑，

望我时嘴唇抖：“阿晴……”我垂眸翻文件，假装没听见。庭审播放江暖硬盘。

画面里凌彻举杯：“上市后，给我儿子建信托。”众人哗然，镜头摇到我，我面无表情。

法官锤落，凌彻突然起身，吼我的名字，法警把他按回座位，胳膊扭成诡异角度。

我心脏猛缩，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滚下。叶辞在旁听席，朝我微微点头。我知道，这一局，

赢了。——第九十天，法院外台阶。记者围堵，镁光灯像一把把尖刀。我戴着墨镜，

话筒戳到下巴。有记者问：“苏小姐，您爱过凌彻吗？”我把墨镜往下一勾，露出红肿眼眶，

却只对记者笑：“爱过啊，爱到想亲手埋了他。”人群静得诡异。我抬手，

把一叠 A4 抛向空中。白纸雪片般飘落，每页印着一枚小小脚印。

医院新生儿科的原始记录，父亲栏空白。我大声补刀：“孩子无辜，谁造的孽谁还。

”镜头拉近，我对准直播机位，一字一顿：“凌彻，你听见没？

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上热搜。”——午夜飞机回港。舱内熄灯，我窝在座椅里，

舷窗外黑得像被封进棺材。空姐递毯子，轻声：“需要帮您倒杯酒吗？”我摇头，

把毯子拉到下巴，却抖得止不住。

脑子里反复闪过凌彻被铐走时盯我的眼神——像碎冰碴里燃了一撮火。我怕的不是火，

是怕自己心软。指尖摸到安全带金属扣，冰凉，像极了那年他套在我腕上的翡翠镯。我闭眼，

数心跳。两百二十八下，飞机降落。——机场出口，叶辞靠在栏杆，手里一杯美式，

一口没喝，凉透。我走近，他把咖啡递给我：“下一步？”我抿一口，

苦得舌根发麻：“清算最后一笔账。”——夜深四点，中环旧公寓。门牌 1105，

灰尘扑面。这是我和凌彻最初同居的地方。我用旧钥匙开门，门锁却换了。叶辞掏铁丝，

十秒拧开。房内家具全空，只剩墙角一只红色纸箱。我蹲身，开箱。最上层是我高中草稿本，

翻页，铅笔字迹稚嫩：凌彻，长大后嫁给你。我笑到直咳，像被掐住脖子。纸箱底，

躺着一只录音笔。我按播放。嘶啦电流声后，传来凌彻十八岁嗓音，清冽，害羞：“苏晴，

如果以后我惹你哭，你就用这首歌哄自己，别恨我太久。”后一秒，吉他前奏，

《情非得已》。我关掉。眼睛发潮，却一滴泪没掉。——我把录音笔塞进兜里，

对叶辞说：“把这里点了。”他挑眉：“真烧？”我点头：“灰烬干净。”打火机咔嗒，

火苗舔旧木地板，像迟到的吻。我们退到走廊，看火舌舔墙，像舔掉所有不甘。电梯里，

我侧头问叶辞：“你觉得我狠吗？”他笑：“你是对自己更狠。”——火警警报响彻整条街。

我坐进车里，玻璃映出冲天的红光。突然，手机屏亮——陌生号码，属地北京。接起，

是凌彻。隔着火警与呼吸器杂音，他声音沙哑得不像人：“阿晴，看窗外。”我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