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不通我的电话,干脆下单备注:“救命,别敲门”。我准时送达,
用手语告诉她:“我在。”——聋哑骑手差评率0%,却接不到女友的求救信号。
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电量的小图标,红得刺眼,只剩下最后一丝虚弱的线。陈默盯着它,
感觉自己的力气也正随着那点红色飞速流逝。电梯轿厢像一个冰冷的金属罐头,
把她严丝合缝地密封在19层与20层之间。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
幽幽地照亮狭小空间里每一寸绝望的金属壁。报警按钮按下去毫无反应,像个坏死的器官。
手机信号格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叉号,嘲笑着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被无情斩断。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撞击着耳膜。怎么办?恐慌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来,缠绕收紧。
她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厢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音被厚重的金属吸收,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外面的世界,那个充斥着人声、车流、各种喧嚣的世界,此刻离她如此遥远,
仿佛隔着一个宇宙。谁会知道这里困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谁会来救她?
混乱的思绪在缺氧的大脑中横冲直撞。父母?朋友?他们联系不上自己,
只会以为她手机没电或者太忙。物业?这个点,监控室的人恐怕正打着瞌睡。
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里,一个模糊的念头,
像沉船后漂来的唯一一块浮木,顽强地浮出了水面。陆沉。那个听不见世界,也发不出声音,
却永远能在她需要时准时出现的男人。他听不见她的呼救,更不可能接到她的电话。
一个聋哑人,怎么接电话?这个认知像一根针,刺破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泡泡。可下一秒,
另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攫住了她。他看得见!他看得见手机!看得见订单!
看得见……备注!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陈默颤抖着手指,
用尽全身力气点亮了那块即将熄灭的屏幕。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点开那个印着袋鼠标志的黄色APP,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好几次差点点错。她甚至没心思去看有什么吃的,
目光疯狂地在商家列表上扫过,只想找一个离得最近的、能最快送到的店。找到了!
就在这栋写字楼底商,那家招牌很大的连锁奶茶店!她几乎是扑上去点开,
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残影,胡乱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珍珠奶茶,直奔结算页面。
址自动定位在“宏宇大厦19楼A区走廊尽头办公室请放前台”——那是她公司的地址。
关键的备注栏!那个小小的输入框,此刻承载着她全部的生路。
她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和力气,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重重敲击,
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别按门铃!聋哑人接单!直接推门!救命!!!”三个惊叹号,
像三声凄厉无声的呐喊。发送!点击支付!指纹验证!手机屏幕在她按下指纹的瞬间,
彻底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黑色玻璃。最后一点电量耗尽。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厢壁,身体顺着金属壁滑坐到地上。狭小的空间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应急灯那点惨绿的光源,微弱地映着她煞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发出去了吗?他……能看到吗?他会接单吗?
他会明白这三个“救命”后面,是她被困在深渊里的绝望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被黑暗和寂静拉得无比漫长。她竖起耳朵,
捕捉着电梯井里任何一丝可能的声响——脚步声?说话声?维修工具的碰撞声?什么都没有。
只有死寂。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也许订单根本没发出去?也许他根本没看到?
也许他看到了,但觉得是恶作剧?或者……他正在送别的单子,根本顾不上?
各种最坏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啃噬着她仅存的意志。眼泪无声地涌出,
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她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
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恐慌。陆沉,你在哪里?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吗?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一下,又一下,规律而执着。陆沉刚把上一单外卖交到顾客手里,
那是个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签收时眉头紧锁,挑剔地扫了一眼保温袋的封口。
陆沉习惯性地挤出职业化的微笑,微微欠身,用手语快速比划:“祝您用餐愉快。
”男人瞥了他一眼,没回应,砰地关上了门。差评?也许吧。陆沉早已习惯,
聋哑骑手这份工作,拿到差评的理由千奇百怪,有时仅仅是因为他无法开口说一句“您好”。
他靠在外卖箱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平台派单系统的界面。
一个来自“甜心蜜语奶茶店宏宇大厦店”的订单跳了出来。
配送地址:宏宇大厦19楼A区走廊尽头办公室请放前台。配送费:5.8元。
距离:0.3公里。很近。他习惯性地快速滑动屏幕,准备点“接单”。
目光却在扫过备注栏时,猛地定住了。那几行字像带着灼热的温度,
瞬间烫伤了他的眼睛:“别按门铃!聋哑人接单!直接推门!救命!!!
”是陈默公司的地址!是她点的单!“救命”?陆沉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陈默!是她!出什么事了?办公室着火了?
有人抢劫?她受伤了?还是……被锁在里面了?
备注里特意强调“聋哑人接单”、“直接推门”,这绝不是普通的点单!
那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像三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恐惧,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没有任何犹豫,他几乎是砸向屏幕,点下了“接单”!系统弹出取餐倒计时:15分钟。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跨上电动车,拧动电门。车子发出一声低吼,
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浪被头盔隔绝在外,
形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只剩下一个焦点——宏宇大厦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陈默惊恐的脸,
那三个血红的“救命”,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鞭策着他将车速提到极限。风在头盔外呼啸,
刮得脸颊生疼。他无视了路口闪烁的黄灯,灵活地穿梭在车流的缝隙里,
引来几声刺耳的喇叭鸣响和司机愤怒的咒骂他听不见,但能看到那些扭曲的口型。
他不在乎。什么超速,什么违章,什么差评罚款,此刻都不值一提。他只知道,陈默在求救,
她需要他!现在!立刻!马上!不到五分钟,宏宇大厦那气派的旋转门就出现在眼前。
他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跳了下来,车钥匙都来不及拔,
拎起那个印着奶茶店LOGO的小袋子,像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大堂。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奔跑的身影,前台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似乎想开口询问什么,
但他根本无暇顾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电梯间那排闪烁的楼层指示灯上。四部电梯,
两部停在高区,一部在1楼,还有一部……显示停在19楼,但那个向上的箭头图标,
却诡异地暗着。19楼!就是备注里写的19楼!他冲到那部停在19楼的电梯门前。
金属门紧闭,光可鉴人,映出他焦急、汗水淋漓的脸。他用力去按上行按钮,按钮灯亮了,
但电梯毫无反应。他又疯狂地按开门键,同样没有一丝动静。门,纹丝不动。陈默在里面!
她一定在里面!“救命”的意思,是她被困在电梯里了!这个认知让陆沉浑身冰凉。
他猛地抬头看向旁边墙壁上的楼层示意图和紧急联系电话。他掏出手机,
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颤抖,几乎握不住。他快速找到物业的电话,拨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终于接通了!“喂?宏宇物业。
”一个懒洋洋的中年男声传来。陆沉急得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张了张嘴,
却只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他猛地想起自己无法说话!巨大的挫败感像重锤砸下。
他飞快地点开手机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几乎戳出火星,打出一行字,
然后用力按下语音朗读的按钮。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电梯间响起,
带着一种诡异的尖锐:“电梯!19楼!困人!快!救人!快!!
”电话那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电子音惊到了,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19楼电梯故障?困人了?你确定?我们没接到报警啊……”“快——来——!
” 陆沉对着手机嘶吼,明知对方听不见,但那绝望的嘶喊还是冲出了喉咙。
他再次狠狠按下语音朗读键,电子音更加尖利地重复着:“快!救人!快!!” 他一边吼,
一边用拳头重重砸在紧闭的电梯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试图引起里面陈默的注意,也试图用这声响向电话那头的物业传递他的急迫。“行行行,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通知工程部过去看看,别急啊……” 物业那边敷衍地应着,挂了电话。
别急?他怎么能不急!陆沉像一头困兽,在紧闭的电梯门前焦躁地来回踱步。手机显示,
距离他接单才过去不到十分钟。物业的反应如此迟缓,等他们慢悠悠地派人来,
天知道要多久!陈默在里面怎么样了?她害怕吗?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她……她还好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那紧闭的金属门。推门?备注里写着“直接推门”。
可这是电梯门!怎么可能推得开?这厚重的金属门,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撼动分毫。
备注里的“推门”,一定指的是陈默办公室的门!她当时被困在电梯里,情急之下,
以为自己在办公室?或者,是希望他到了19楼,去推开她办公室的门确认她是否安全?
混乱的思绪在脑中交战。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先上到19楼!
陆沉的目光猛地转向旁边的安全通道指示牌——绿色的箭头指向一扇厚重的防火门。楼梯!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防火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封闭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梯间光线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幽幽亮着。向上延伸的台阶,一层又一层,
盘旋着消失在视野的尽头。19楼……他需要爬19层楼!没有一丝犹豫。陆沉深吸一口气,
将那个装着救命奶茶的小袋子紧紧夹在臂弯里,像是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开始向上狂奔。起初的几层,凭借着一股猛劲儿和心底燃烧的焦灼,
他冲得很快。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而孤独的回响。但很快,
肺部的灼烧感和腿部肌肉的酸痛就开始疯狂叫嚣。头盔里闷热异常,汗水瞬间涌出,
浸湿了头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一把扯下头盔扔掉,
沉重的装备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十层。胸腔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喉咙干得冒火。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沉重的双腿像灌满了铅。
他不得不扶住冰冷的楼梯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台阶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抬起头,望向那似乎永无尽头的楼梯上方。还有九层!陈默的脸,
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可能正充满恐惧,
那三个血红的“救命”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不能停!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坚硬的线条,
再次迈开沉重的双腿。十五层。汗水已经彻底浸透了后背的骑手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抖、***,每一次抬腿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酸痛。
他几乎是拖着身体在往上挪。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流进眼睛,涩得难受。他扶着墙壁,
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部被砂纸打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平台系统提示音他有震动提醒。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催促他尽快送达的警告,
或者……是超时的罚款通知。他不在乎。他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刺眼地显示着:订单配送时间剩余 3分钟。超时警告!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冰冷的倒计时。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
眼神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狠劲。他不再看还有多少层,目光死死锁定脚下的台阶,一级,
又一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调动起每一块濒临极限的肌肉,向上攀登。
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咬破了哪里。终于!
当他几乎是用身体撞开19楼安全通道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时,
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他踉跄着扑到走廊上,肺部贪婪地吸入相对新鲜的空气,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嘶声,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A区!走廊尽头!
他辨认着方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朝走廊尽头狂奔。汗水模糊了视线,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尽头处,那部故障的电梯门紧闭着,旁边围着一小圈人,
穿着物业维修工的蓝色制服,正对着电梯门指指点点,工具散落一地。他们还在“看看”!
陆沉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去,粗暴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维修工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不满地嚷嚷起来:“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挤什么挤?没看见修着呢吗?”陆沉根本听不见,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紧闭的电梯门上。门缝!他看到了!在靠近底部的位置,
那条狭窄的缝隙里,透出里面应急灯惨绿的光!
还有……一双紧紧抵在门缝内侧边缘的、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是陈默的鞋!她还活着!
她就在里面!巨大的狂喜和更加汹涌的担忧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顾一切地将脸贴近那道狭窄的门缝,试图将视线挤进去。缝隙太窄了,
只能看到里面一小片反光的金属壁和她鞋子的一角。“陈默!陈默!” 他用尽全力嘶喊,
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音节,明知她听不见,却还是本能地喊了出来。他看到了!门缝里,
那鞋子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手的手指,
颤抖着、艰难地从那道缝隙里伸了出来一点点!苍白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