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合约时，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俞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程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四十二岁的年纪保养得像是三十出头，指尖在合约上轻轻敲击，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程总，我会遵守约定。"

"叫雪姐。"她纠正道，红唇微勾。

"雪姐。"我机械地重复，喉咙发紧。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妈！我听说你要——"

闯入者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转过头，与来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程野。

那张我死都不会认错的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三年前，就是这个人在大学生创业大赛决赛前夜，向评委举报我"数据造假"，毁掉了我的项目和全部声誉。

而现在，他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胸口别着程氏集团的徽章，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程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雪优雅地站起身："小野，来认识一下，这是俞辰。从今天开始，他会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程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抓起会议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你疯了吗？他比我大不了几岁！"

"程野！"程雪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注意你的态度。"

我坐在原地，手指死死掐进掌心。眼前这一幕荒诞得像场噩梦——我，俞辰，二十七岁，普通公司职员，因为母亲天价医药费走投无路，接受了女总裁的包养合约。而我的金主，恰好是我大学死敌的母亲。

命运开的这个玩笑，未免太过残忍。

程野胸膛剧烈起伏，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眼中燃烧着愤怒和...受伤？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好，很好。"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家撑几天。"

说完，他转身离去，摔门的巨响在会议室里久久回荡。

程雪叹了口气，转向我时又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别介意，小野脾气是大了点。今晚司机会去接你，把所有必需品带上，其他的我会给你准备新的。"

我机械地点头，大脑还在处理这荒谬的现实。签合约前，我只知道程雪有个儿子在国外读书，谁能想到...

当晚，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程家别墅门前时，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三层楼的欧式建筑，门前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喷泉，与我租住的破旧公寓简直是两个世界。

管家领我去了二楼客房——不，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个小型豪华公寓。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king size的大床看上去能睡下四个人，浴室里居然有***浴缸。

我刚放下行李，房门就被推开了。程野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杯红酒。

"软饭好吃吗，俞辰？"他讥讽道。

我深吸一口气："程少爷，我们没必要这样。"

"哦？那该怎样？"他走进来，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欢迎你来我家当我的'小爸'？"

红酒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比起大学时期，现在的程野更高大，肩膀更宽，眼神也更锋利。他逼近时，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这只是个商业合约。"我压低声音，"我和你母亲各取所需，三年后自动解除。"

程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又恢复嘲讽："多少钱买的你？五百万？一千万？"

我没有回答。实际上，程雪开出的条件是支付我母亲全部的医疗费用，外加每月十万零花钱。对负债累累的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管多少，你都卖便宜了。"程野冷笑，"大学时那个清高的俞辰哪去了？不是最看不起走捷径的人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是的，大学时我确实这样说过，在创业社团的会议上，当有人提议贿赂评委时——而举报我的人，正是当时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程野。

"人都是会变的。"我平静地回答，"就像当年装得公正无私的你，现在不也靠着家族财富作威作福？"

程野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是我的家，我想让你滚蛋，分分钟的事。"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直到走廊传来程雪的声音："小野？你在俞辰房间吗？"

程野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脸上挂起假笑："妈，我在欢迎我们的'新成员'呢。"

程雪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看起来柔和许多："正好，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了俞辰爱吃的菜。"

她居然记得我在签约时随口提过的饮食偏好？我有些惊讶，而程野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程雪主导着谈话，询问我工作上的事；程野则全程沉默，只在程雪不注意时向我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饭后，程雪有电话会议先离开了。我刚要起身回房，程野在楼梯口拦住了我。

"听着，"他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迷惑我妈，但别以为这就结束了。我会查清楚你的底细，让你原形毕露。"

我看着他愤怒中带着一丝慌乱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程野，这个曾经毁掉我人生的仇人，现在害怕我。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随你便，'儿子'。"我故意强调最后两个字，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对我们两个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