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浮波之殇

稻妻城的晨光带着湿冷，透过窗棂上略显陈旧的薄纸，斜斜地落在浮波哲脸上。

他眼皮微颤，却没有睁眼。

恍惚间，零碎的记忆闪过——摩天大楼的冷硬轮廓，永不停歇的车流，屏幕上闪烁的“盛世”……蓝星。

这个遥远却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啧……”浮波哲含糊地***一声，宿醉般的头痛袭来。

他猛地坐起，粗布被褥滑落，露出补丁里衣。冰冷的空气瞬间裹住他单薄的身体。

环顾四周，是浮波家仅存的主屋。

曾经宽敞的空间如今显得破败，墙上留着刀架和挂轴的痕痕。

几件祖传旧家具擦拭干净，却掩不住岁月的斑驳。

角落的矮柜上供奉着一柄用旧布包裹的太刀——祖母浮波影随的遗物，也是家族最后的荣光象征。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

“兄长大人，您醒了？”门外传来妹妹浮波柚叶小心翼翼的声音。

门缝里露出她清秀却苍白的小脸。十二三岁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补丁和服，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

“嗯。”

浮波哲揉揉眉心，接过湿布巾擦了把脸。

温水带来短暂的清醒。“铃呢？”

“去跟隔壁阿婆学针线了，说想帮家里省钱。”柚叶收拾着被褥，目光扫过兄长紧锁的眉头，带着担忧。

浮波哲的心刺痛了一下。

年幼的妹妹竟要为生计操心。

他沉默地穿上那套浆洗发硬的役人服饰——布料粗糙，颜色黯淡，袖口已有磨损。

这是他们兄妹三人唯一的依靠，也是浮波家在稻妻最后的立足点。

“我走了。”他拿起布包着的冷饭团。

“兄长大人路上小心。”

柚叶送到门口，替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细微动作，透着浮波家骨子里的教养。

走出吱呀作响的大门，稻妻城的“繁华”映入眼帘。

木质建筑飞檐斗拱，看似古朴，但浮波哲异世的双眼看透了表象下的衰败：石板路缝隙的青苔无人清理，商铺门面陈旧冷清，行人脸上写满疲惫。空气中混杂着海腥与腐朽。

他的目的地是勘定奉行所分属机构。

作为浮波家仅存的“体面”，他挂着闲职，做些文书核对和货物登记的琐事。

微薄俸禄勉强维持着兄妹三人的生计，让祖宅不至彻底坍塌。

浮波哲走进弥漫着墨臭和霉味的小办公室，刺耳的声音立刻传来。

“吉川大人吩咐，这批璃月来的‘新茶’按三成‘损耗’登记！动作快点！”

一个尖嗓门的役人正对商人吆五喝六。

商人满脸不甘，却不敢反驳。

浮波哲皱紧眉头。

所谓“损耗”不过是吉川一伙***的借口。

三成？

简直明抢！

他强压怒火坐下，刚翻开货单，就听见旁边肆意的谈笑。几个同僚围着一盒精致的枫丹点心。

“跟着吉川大人就是好，昨晚花见坂最好的料亭...”

“那当然！吉川大人可是柊家红人，随便漏点就够我们享用了。”

“听说这批‘新茶’的孝敬，大人拿了大头，我们也能分不少...”

这些话语让浮波哲握笔的手发白。

他想起清晨柚叶担忧的脸，想起学针线的铃，想起蒙尘的祖母遗物...再看看眼前这些瓜分民脂民膏的蛀虫！

邪火猛地窜上头顶，烧断了他最后一丝忍耐。

“砰！”浮波哲将笔拍在桌上。

声音不大，却让谈笑声戛然而止。

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同僚，最后钉在那个登记“损耗”的役人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天天就知道捞钱！稻妻就是被你们这群虫豸掏空的！”

“虫豸”二字像惊雷炸响。

同僚们脸色涨红又铁青。

被骂的役人跳起来指着浮波哲：“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也敢指手画脚？”

浮波哲冷笑：“我至少知道拿俸禄就该干事！不像你们，把公器当私产，把百姓当肥羊！跟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稻妻怎么可能好？”

役人气得发抖，一时语塞。

周围投来或愤怒或讥讽的目光。浮波哲的“清高”和这张嘴，早就是这里的异类。

“好！你有种！”那役人阴狠地瞪着他，“走着瞧！看你这个破落户还能当几天官！”

说完摔门而去，留下一室死寂。

浮波哲胸膛起伏。

他知道自己又冲动了，但看着这间贪婪腐朽的公廨，看着窗外在苛税下挣扎的百姓，再对比记忆中蓝星的“盛世”，无力感再次淹没了他。

他颓然坐下，手指***发间。桌上冷硬的饭团像石头般压在心头。

稻妻，这个祖母口中辉煌的国度，如今就像艘正在下沉的破船。而他浮波哲，不过是船上随时会被吞噬的尘埃。

“妈的...虫豸...”他低声咒骂，声音里满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