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杜俪把防狼喷雾对准我时,眼神像看陌生人。“杨光,法院见。
”她举着伪造的淤伤照片。我咽下辩解,打开实验室监控——画面里她的学生徐远,
正将红色激光对准熟睡的她。三天后国际研讨会上,我展示最新记忆可视化设备。
“下面演示记忆提取功能。”我微笑看向观众席的徐远。“请徐博士上台配合,
您最熟悉操作流程。”他指尖碰到感应器的瞬间,大屏幕陡然切换。
杜俪惊恐的尖叫炸响全场:“他让我相信你打我!
”红色激光路径在空气中灼烧出“篡改”字样。徐远僵在台上,我切断他所有论文数据权限。
“游戏结束。”无声的唇语送他入地狱。1.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深海巨兽般的低沉嗡鸣。
杜俪伏在操作台前,指尖悬停在幽蓝的全息神经图谱上方,像抚摸着无形的琴弦。
她正调试“织梦者”原型机最精密的激光校准模块,这是我们五年心血凝成的孩子,
一台能非侵入式影响海马体神经活动的革命性设备。
淡蓝色的光晕温柔地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几缕碎发垂落额角,
那是我最熟悉的、带着书卷气的沉静。“杨老师,杜老师,
海马体CA3区的Theta波振荡峰值又出现异常波动了。” 徐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他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近,
动作流畅自然。杜俪那杯被他精准地放在她右手边最趁手的位置,
杯柄的角度都体贴地调整过。他自己那杯则放在稍远些的台面上。
他年轻的脸庞在冷白的光源下显得过分干净,
眼神专注地扫过杜俪面前跳动着复杂参数的光屏,眉头微蹙,
俨然一副为项目殚精竭虑的得力助手模样。杜俪端起咖啡,轻轻吹散热气,抿了一口,
随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是那个顽固的干扰源?杨光,
你来看看这个Theta波耦合参数,是不是我们设定的共振频率……”“耦合参数没问题,
” 我打断她,视线没离开自己面前瀑布般倾泻的代码流,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问题在靶向精度。激光束在穿透颅骨时遭遇复杂的生物介质,
散射率超出预期模型百分之十七,导致聚焦能量严重耗散。” 我放下虚拟键盘,身体前倾,
伸手想去调整她面前悬浮的控制面板。杜俪的手却像受惊的含羞草,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指尖几乎擦过我的手背,又迅速缩回。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回避动作。她没有看我,
目光依旧胶着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声音却转向徐远,
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距离感:“小徐,
把昨天那组关于皮层下反馈抑制的数据再调出来我核对一下。”“好的,杜老师!
” 徐远立刻应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飞,光屏内容瞬间切换,
流畅得如同预先排练。他微微侧身,肩膀不经意地靠近杜俪,
在她专注的侧影旁形成一个亲昵的半包围姿态。“杜老师,您看这里,
”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略微迟滞的反馈曲线,声音低沉温和,如同探讨一个纯粹的学术难题,
“这个延迟是不是跟边缘系统,尤其是杏仁核基底外侧核群的活跃度异常有关?
我查了些最新文献,持续的焦虑应激状态会显著抑制前额叶对杏仁核的调控,
可能导致海马体编码的神经信号出现类似的紊乱特征……”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
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像毒蛇吐信。“焦虑?
” 杜俪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哒”声。
她的眉头锁得更紧,本就白皙的脸色似乎又褪去了一层血色,眼下的青影在冷光下更加明显。
最近几周,她总是辗转反侧,噩梦缠身,像被无形的藤蔓勒紧了呼吸。“嗯,” 徐远点头,
语气带着一种暧昧的体贴,“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
人的记忆编码系统本身就会变得格外敏感脆弱,
海马体神经元突触的可塑性甚至会向病态方向偏移。就像……嗯,就像受到强烈创伤***后,
大脑有时会出于自我保护,
主动‘编织’出一些不存在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保护性’记忆片段,
以此隔离无法承受的真实痛苦。”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然地看向我,
带着一种纯粹学术探讨的赤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神经心理学现象。
2.我的心却像被一只裹着冰棱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寒意直刺骨髓。他在暗示什么?
暗示杜俪可能因为“压力”而“扭曲”了某些关于我的记忆?
暗示她那些“恐惧”是大脑自发的保护机制?这恶毒的种子,正被他用学术的语言精心包裹,
借着“关心”的春风,撒向杜俪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田!“扯远了,” 我开口,
声音因强行压抑而显得有些生硬,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干扰源的核心在于激光路径的生物相容性波导层设计。
需要重新优化它的介电常数分布模型。” 我拿起一支感应电子笔,
想在那张悬浮的、标注着精细脑区结构的三维图谱上直接标注修改意见。“波导层?
” 杜俪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淬了冰的玻璃碎片,尖锐而冰冷,
瞬间割裂了实验室凝滞的空气,“波导层的整体架构和材料选择,
从头到尾都是杨光你一手负责的吧?”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
直直地盯在我脸上。那双曾经盛满温和星光、映照着我们共同梦想的眼睛,
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令人心寒的霜雾,霜雾之下,
是汹涌的、我无法理解的暗流和……恐惧?
“如果设计本身的基础模型就存在致命的逻辑漏洞呢?如果那个无法解释的散射,
根本就是你计算失误埋下的隐患?” 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像冰冷的针,
扎向我毫无防备的心脏。空气瞬间冻结,
连机器低沉的嗡鸣都仿佛被这冰冷的对峙扼住了喉咙。徐远适时地沉默着,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所震慑。他拿起一块雪白的超细纤维无尘布,
极其细致、轻柔地擦拭着杜俪面前操作台边缘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指纹痕迹。
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安抚”,
更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的尘埃,小心翼翼,不容亵渎。“漏洞?计算失误?
” 我放下笔,迎向她冰封的目光,试图在那片厚重的霜层下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设计模型经过上万次跨平台流体动力学模拟和生物组织等效验证,杜俪,
我们一起审核过所有的关键节点数据,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严谨……”“我清楚什么?!
” 她猛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像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琴弦,“我清楚你昨天晚上又把书房砸得一片狼藉?
还是清楚你掐着我脖子把我按在冰冷的墙上时,手背爆出的青筋有多狰狞?那些声音!
那些画面!那种窒息的感觉!难道也是模拟出来的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
仿佛下一秒就要因缺氧而倒下,手指死死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昨晚?” 我如遭雷击,
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
“昨晚我在城西数据中心处理核心服务器集群的突发故障!从晚上八点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
机房的监控日志、值班工程师的交接记录、甚至服务器重启的时间戳都能证明!
我根本没回过家!” 我的声音因为急切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3.“呵,
”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冷笑,那笑声里没有愤怒,
只有深入骨髓的讽刺和一种更深的、令人心碎的绝望,“又是监控?又是日志?
又是冷冰冰、毫无温度的‘证据链’?杨光,你除了这些由0和1构成的冰冷世界,
还相信什么?或者说,你还愿意相信什么?” 她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剖开我试图解释的徒劳,“还是你觉得,
我已经脆弱到连昨晚自己亲身经历过什么、承受过什么,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了?!
”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那我腰侧这片巴掌大的淤青,
难道是我自己梦游撞在桌角上的吗?需要我撩开衣服给你看看这‘模拟’出来的伤痕吗?
”淤青?昨晚?家?我僵在原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冻结了每一寸思维。昨晚?通宵?数据中心?家?徐远擦拭台面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飞快地扫过,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震惊、担忧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杜老师?您受伤了?
” 他的声音充满痛惜,像最亲近的人受到了伤害,“昨晚您不是亲口告诉我,
杨老师他情绪失控,在家和您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您还让我暂时别告诉别人……” 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对“真相”的确认和对杜俪处境的“不忍”,又飞快地垂下眼帘,
掩饰着那份沉重的“共情”。“够了——!” 杜俪猛地站起身,
实木椅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欲聋的声响。她的身体因愤怒和一种更深层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脸色惨白得像实验室刷得雪白的墙壁,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杨光,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驼色羊绒外套,
动作带着一种绝望的决绝,看也不看我,几乎是撞开了实验室沉重的隔音门,
身影踉跄着消失在门外明亮的走廊光线中。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也隔绝了我与她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那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丧钟,
在我空荡荡的胸腔里反复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僵立在冰冷的操作台前。绝望如同液态氮,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带着冰碴的刺痛。
昨晚?淤青?我通宵未归是铁一般的事实!机房冰冷的监控镜头记录着我焦头烂额的身影!
她怎么会……那些画面,那些感觉,
那些“伤痕”……怎么会如此“真实”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一个恐怖的、如同深渊般的猜想,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瞬间刺穿了我混乱的思绪,直抵核心!
不是压力!不是幻觉!是“织梦者”!是这台我们共同孕育的、本该带来希望的孩子!
而握着那柄“手术刀”,精准刺入她灵魂最脆弱处的人——徐远!
4.冰冷的绝望像宇宙深寒,渗透骨髓。我看着徐远那张此刻写满“真诚”关切的脸,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头。他还在继续,声音压得更低,
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出的信子,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体贴”。“杨老师,
杜老师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非常非常危险。那些记忆……对她而言,
就是正在经历的、血淋淋的现实。每一次疼痛,每一次恐惧的闪回,都在不断加深她的创伤。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言像一个分享着沉重秘密的挚友,
“您越是急切地用逻辑、用证据去反驳,在她被篡改的认知里,
就越像是……疯狂的狡辩和新的威胁。这会把她推向更深的恐惧深渊,
甚至触发更严重的解离反应。”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然后抛出了更致命的“关切”,“您知道吗,昨天下午,
就在您‘吼’了她之后没多久……”他再次加重了那个字眼,
“她在处理一批新到的强腐蚀性有机溶剂时,手抖得厉害,
差点失手打翻了整整一升的浓硝酸!就在B区的通风橱里!
要不是我正好在旁边……”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对杜俪安危的深切忧虑。强酸试剂?浓硝酸?!
我心脏猛地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骤然停止跳动!实验室安全规程的警铃在脑中疯狂炸响!
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不是为自己,是为杜俪!徐远这个疯子!
他不仅用科技凌迟她的精神,更在把她推向真实的、足以毁灭肉体的物理危险边缘!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他只在乎那个项目的主导权!杜俪只是他登顶路上必须清除的障碍,
或者……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愤怒的岩浆在冻结的胸腔下奔涌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热度,
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发出来。撕开他这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人皮?
立刻调出昨晚机房的监控录像甩在他脸上?冲出去找到杜俪,
告诉她一切都是这个畜生的阴谋?不!这正中了徐远的下怀!此刻杜俪的大脑,
那个被“织梦者”的红光反复“耕耘”、播撒下恐惧种子的精密仪器,
早已被预设了“防火墙”。任何来自我的“证据”和“辩解”,
都会被那扭曲的认知程序自动识别为更大的“威胁”和“谎言”。徐远正等着我失控,
等着我像她“记忆”中那样“暴怒”,那样“不可理喻”。
他会立刻扮演那个唯一的、悲悯的“保护者”,
名正言顺地将她彻底隔绝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然后顺理成章地接管项目,成为最终的赢家!
硬碰硬,是死路一条,正中敌人下怀。我必须比他更冷,比他更会演戏,
比他更懂得如何在黑暗中潜伏,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我闭上眼,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实验室里消毒水和电子元件受热的混合气味冰冷地灌入肺腑,
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理智的滔天怒火。再睁开眼时,
脸上只剩下深重的、仿佛被生活彻底击垮的疲惫,和被最亲近之人误解的、深入骨髓的苦涩。
肩膀无力地垮塌下来,脊梁似乎再也无法挺直。5.“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带着一种沉入谷底的无力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你说得对,徐远。
是我太固执了。是我太忽略她的感受,
太沉迷于这些冷冰冰的机器和数据……”我苦涩地摇摇头,
目光扫过那台散发着幽蓝光芒、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织梦者”,
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和深深的厌倦,“这个项目它带来的压力,
已经摧毁了太多东西……” 我抬起手,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仿佛那里承载着无法承受之重。徐远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狂喜的光芒,
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尽管他极力用“沉重”的表情去掩饰,
但那份灼热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面具。
他立刻换上更加恳切、更加推心置腹的神情:“杨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太自责!
现在当务之急,是杜老师的安全和健康!项目的事,您尽管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不,
”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仿佛被彻底击垮后的、心灰意冷的妥协,更像是在放弃,
“项目暂时搁置吧。无限期搁置。我需要时间去处理家里的事,去弥补。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沧桑,“下周的国际神经科学峰会,
我的主题报告恐怕也去不了了。所有后续的跟进和沟通,都会暂停。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 我抬起疲惫的眼皮,空洞地看向他,像一个即将卸下所有重担的失败者。
徐远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随即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如同朝阳喷薄般的狂喜!
尽管他立刻低下头,试图用整理袖口来掩饰,但他整个身体的姿态——微微前倾的肩膀,
骤然明亮的眼神,甚至指尖那细微的颤抖——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贪婪和野心。“杨老师,
您……您是说……”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嗯,
”我沉重地点点头,目光刻意避开他灼热得几乎要将我洞穿的视线,
失焦地望着那台冰冷的“织梦者”主机,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你一直跟着杜俪做‘织梦者’的临床前验证流程,对设备操作最熟悉。
峰会的核心演示环节就由你来负责吧。我会跟组委会说明情况,推荐你作为项目代表。
” 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着烧红的炭块,灼烧着喉咙和心口。
“这怎么好意思!杨老师,这成果是您和杜老师呕心沥血……” 他嘴上谦让着,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更靠近操作台,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幽蓝的全息球,
眼神里的渴望如同实质。“就这样吧。” 我摆摆手,打断他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客套,
声音疲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我累了,你先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