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是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彻底崩塌的。
空荡荡的狗窝,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
一瞬间,吸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光和热。
“豆包呢?”
我的声音在抖,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婆婆刘玉芬正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哦,一只狗而已,送人了。”
她“噗”地一下,吐掉嘴里的瓜子皮,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跟说“今儿天儿不错”没啥两样。
老公郑远航从房间里晃悠出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声音还是那副温吞得能溺死人的调调:“然然,妈也是为了咱家好,你莫要生气嘛。”
那一刻,我没哭。
也没闹。
我只是异常平静地瞅着他们。
瞅着这对母子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心里头,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
从今天起,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会让你们晓得,有些东西,动了,是要用一辈子来偿qiǎng还huí的。
结婚三年,我苏然在郑家的地位,可能还不如门口那块用来蹭鞋底的磨脚垫。
我叫苏然,一个拼了老命从三线小城考到这个大城市的普通姑娘。
当初,我爹妈差点跟我断绝关系,就因为我铁了心要远嫁给这个家里有点小钱的郑远航。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
后来才晓得,我嫁的,是他妈的“终身免费保姆”。
我的婆婆,刘玉芬女士,是个能把“嫌弃”两个字直接刻在脸上的女人。
从我踏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起,她的白眼就没离开过我的天灵盖。
“哎哟喂,这身衣裳是哪个地摊上淘来的吧?瞅着就一股子廉价的酸味儿。”
“你那点工资,够买个啥?还不是要靠我们家远航养着你。”
“烧个菜也不晓得多放点油,是想饿死我们娘俩嗦?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这些话,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
一下,一下,又一下。
日复一日地在我心上头割,划拉出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伤口。
而我的丈夫,郑远航,永远都只有那一句屁话:
“我妈就那个脾气,她没得恶意的,你多担待点嘛。”
是啊,担待。
我担待了过年三十晚,他家亲戚高朋满座,我一个人却只能在厨房里,就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吃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
我担待了发高烧到39度,浑身软得像滩烂泥,却还要拖着虚浮的步子擦地,就因为我婆婆嫌我躺在床上“晦气”,会败了她儿子的财运。
我担待了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就要全额上交到她手上,美其名曰“我帮你存着”,然后我连买包卫生巾都要看她的脸色,听她指桑骂槐地数落我“败家玩意儿”。
在这个家里,我活得没有一丁点尊严。
就像一株被死死踩进烂泥里的野草,拼了命地想汲取一丝丝阳光。
而豆包,就是我唯一的那束光。
豆包是我婚前就养的一条柯基犬。
我把它从一个还没断奶、哼哼唧唧的小奶狗,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它是我最亲密的家人。
是我在这座冰冷得像座坟墓的城市里,唯一的温暖。
当初结婚,郑远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会和我一起爱它,把它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可结了婚,我婆婆就把豆包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一天到晚掉毛,脏死了!我的沙发啊!”
“叫唤个啥子嘛叫唤,吵得老娘脑壳疼!”
“养个畜生比养个人还费钱!真是造孽!”
每次我婆婆发难,我就把豆包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下气地道歉:“妈,对不起,我马上带它出去遛弯。”“妈,我给它买的狗粮不贵的,是打折买的……”
郑远航呢,他只会不耐烦地把我拽到一边:“你跟她计较个啥?为了一条狗,非要弄得屋里头鸡飞狗跳的,你安分点不成吗?”
我以为,我的忍让,我的退步,能换来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