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林湘唯一的希望。”辅导员办公室里,
王老师把两份档案袋并排放在桌上,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和不忍。
左边那份,是我的。陈铭。成绩优秀,家境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右边那份,是林湘的。
我的女朋友。一个靠着助学金和课余时间在餐厅洗盘子,才勉强读完高中的贫困生。
她的成绩,比我还要好,是那种拼了命的好。桌子中央,是一份A大计算机系的保送推荐表。
整个年级,只有一个名额。按照成绩,这个名额毫无疑问是林湘的。这是她唯一一次,
可以不用再为学费发愁,可以堂堂正正地,和我们这些城里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机会。
是她用三年熬夜苦读、用无数个在后厨洗碗的夜晚,换来的唯一希望。而我,现在要做的,
就是亲手,把这个希望,掐灭。“王老师,”我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那份推荐表,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父亲已经答应,只要我能拿到这个名额,
他会以个人名义,为学校捐赠一间新的多媒体教室。”王老师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间多媒体教室,对学校的评级、对他个人的业绩,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这就是我的筹码。是我父亲,用金钱和人脉,为我铺就的,一条***但高效的捷径。
“可是林湘她……”王老师的声音里透着无力。“她可以参加高考。”我冷冷地打断他,
“以她的成绩,考上一本没问题。但我不一样,我最近状态不稳,万一失手,只能去个二本。
王老师,我们家三代清北,我不能成为家族的耻辱。”我把“耻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看着王老师脸上的挣扎,一点点地,变成了妥协。我知道,这场赌局,我赢了。他最终,
还是颤抖着手,拿起了我的那份档案,在推荐表上,
盖下了那个决定了两个人不同命运的、鲜红的印章。我拿过那份已经属于我的推荐表,
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只是平静地,对王老师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您不会后悔的。
”走出办公室,阳光刺眼。我能想象到,林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
会怎样地黯淡下去。我会心痛吗? 或许吧。 但那点廉价的、转瞬即逝的心痛,
和A大保送名额、和家族的荣耀、和我光明璀璨的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湘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她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的声音:“阿铭!
你那边结束了吗?我刚下课,我们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麻辣烫好不好?
”我听着她雀跃的声音,心中最后一点愧疚,也被一种即将掌控一切的冷酷所取代。“湘湘,
”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们见一面吧,在操场。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没有告诉她,我即将要亲口宣判的,是她青春里,最残忍的一场***。 而刽子手,
是她最爱的,男朋友。2傍晚的操场,空旷得只剩下风声。林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背着一个帆布包,一路小跑过来。她的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洋溢着见到我时,
那种毫不掩饰的喜悦。“阿铭!”她跑到我面前,献宝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
“你看!我今天在餐厅打工,老板娘多给我的一个鸡腿!我一直没舍得吃,留给你!
”她那双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亮得像两颗星星。里面盛满了对我的爱意,
和对我们未来的期盼。而我,接下来的话,将会把这两颗星星,彻底摔碎。
我没有接那个饭盒。我只是看着她,用一种我练习了一下午的、平静而疏离的语气,
开口说道:“林湘,A大的保送名额,定了。”“真的吗?!”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我吗?”那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语气,像一根针,
轻轻地扎了我的心脏一下。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是我。”她脸上的笑容,
瞬间凝固了。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她好像没听懂,又好像是听懂了,但无法接受。她愣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为什么?”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困惑,
“你的成绩……明明没有我好……”“因为我家给学校捐了一间多媒体教室。
”我选择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我看到她的身体,
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击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迅速地蓄满了泪水。“那你呢?”她问,
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颤抖,“阿铭,
你……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了吗?你为什么不帮我?”来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也是我,必须亲手,递给她那把,能将她彻底杀死的刀。
我看着她那张泪流满面的、写满了绝望和乞求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了那句,
我这辈子说过最***,也最有效的话。我说:“林湘,不是他们抢,是我要的。” “是我,
让我爸去捐的那个教室。” “是我,主动,抢走了你的名额。”时间,在这一刻,
仿佛静止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空洞。
那是一种,信仰被彻底摧毁,世界观被完全打败的,极致的茫然。她手里的那个保温饭盒,
“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她舍不得吃的鸡腿,滚了出来,沾满了尘土。
就像她那颗,被我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碾进泥土里的,真心。“为……为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经也真心喜欢过的女孩。
看着她那张因为贫穷而略显苍白,却因为坚韧而无比动人的脸。然后,我给了她,最后的,
也是最致命的一击。我用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的语气,说出了那句,
让她此后无数年,都活在噩梦里的话。我说:“因为你穷。” “林湘,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终点,或许就是考个一本,然后找份普通的工作,
一辈子为了生计奔波。但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我不能让我的未来,有任何的风险。
而你,就是那个风险。” “所以,对不起。你的这个名额,对我来说,比对你,更有用。
”说完,我不再看她。 我怕再多看一秒,我那点可笑的良心,就会出来作祟。我转身,
决绝地离开。身后,传来了她压抑了很久很久,终于彻底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在空旷的操场上,绝望地悲鸣。我没有回头。
一步也没有。3我以为我会失眠,会愧疚,会辗转反侧。但没有。我睡得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当我第二天醒来,
看到床头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A大保送推荐表时,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
淹没了我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未来,稳了。我的人生,就像一辆加满了油的超级跑车,
即将驶入一条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而林湘,不过是这条路边,
一处无足轻重的、被我甩在身后的风景。或者说,是一块被我亲手搬开的、小小的绊脚石。
我给她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们分手吧。 然后,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做得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我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对她,对我,都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整个学校的焦点。 “天才少年陈铭,以绝对优势,
获得A大保送资格!” “陈铭父亲慷慨捐赠,助力母校教育事业!”到处都是赞美和吹捧。
没有人提起林湘,那个本该站在这里,接受所有荣光的人。她就像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
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就悄无声息地,沉了底。我拿着那份保送通知书,
和我的那群“朋友”们,在全市最顶级的KTV里,开了个通宵的庆功宴。包厢里,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我的发小,也是个富二代的张扬,搂着我的肩膀,
把一杯轩尼诗递到我嘴边:“行啊,阿铭!这事儿办得漂亮!那林湘,不就是一个穷学生吗?
那保送名额给她,才是浪费了!她那种人,就算去了A大,毕业了还不是给人打工?哪像你,
未来可是要继承家业,执掌风云的!”“就是!”另一个朋友附和道,“女人嘛,有的是!
等到了A大,什么样的校花系花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再说,那林-湘也太素了,
整天穿着旧衣服,一点情趣都没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林湘贬得一文不值。 而我,
只是微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昂贵的洋酒。我没有为林湘辩解一句。 因为,
他们的这些话,正是我用来麻痹自己、合理化自己***行为的,最好的借口。是啊,
她太穷了。 是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这个名额给我,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我不是***,我只是……做出了一个最理性的选择。酒过三巡,我有些醉了。 我仿佛看到,
在那些晃动的、迷离的灯光里,出现了林湘的脸。 她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
眼睛红肿,看着我,无声地质问。我晃了晃头,想把那个幻影甩出去。“阿铭,你怎么了?
”张扬问。“没事。”我拿起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嗨!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张扬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跟你说,这种打击,
对她那种人来说,是家常便饭。说不定,过几天就想开了,辍学回家,找个厂子打工,
然后嫁个普通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这才是她该有的人生轨迹。”“是吗?
”我喃喃自-语。“肯定是啊!”张扬拍着胸脯保证,“我敢打赌,不出一个月,
她就会从这个城市消失。我们,和她,从此以后,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心里,竟然真的感到了一丝宽慰。是啊,她会消失的。
她会回到她那个尘土飞扬的、贫穷的、我从未踏足过的世界里去。 而我,
将拿着她用未来铺就的垫脚石,走向我的,光芒万丈的新生。我举起酒杯,
对着包厢里那些虚伪的、谄媚的笑脸,大声喊道: “敬我的未来!”“敬未来!
”所有人跟着起哄。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终于,
把那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她那双彻底死去光芒的眼睛,暂时地,从我的脑海里,
驱逐了出去。4A大的校园,比我想象中更加广阔和自由。我选择了计算机系,
这是当下最热门,也是前景最好的专业。凭借着优越的家境和那份保送生的光环,
我很快就在系里混得风生水起。我加入了学生会,当上了外联部的副部长。
我组织了几场成功的校园活动,拉来了不少赞助,成了老师眼中的得力干将,
同学眼中的风云人物。我的身边,也从不缺少女孩。有清纯的学妹,有知性的学姐,
也有和我一样,家境优越的富家千金。我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换手机还要快。
我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着这种挥霍青春的肆意。我的人生,似乎真的,
像我当初预想的那样,驶入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快车道。只是,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
在那些喧嚣散尽的午夜梦回里,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林湘。我会想起她穿着旧T恤,
在夕阳下对我笑的样子。 我会想起她把唯一的鸡腿留给我时,那亮晶晶的眼睛。
我也会想起,她最后,在操场上,那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每当这时,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就会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住我的心脏。我试图用更疯狂的派对,
更昂贵的消费,来填补这种空虚。 我告诉自己,陈铭,你没有错。
你只是做了一个成年人该做的、最理性的选择。大二那年,我回了一趟高中母校。
我见到了王老师,他已经因为那间“我父亲捐赠的”多媒体教室,而被提拔成了教导主任。
他见到我,热情得有些过分。酒桌上,我状似无意地,问起了林湘。
“林湘啊……”王老师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和惋惜,“那孩子,可惜了。
”“她怎么了?”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紧。“还能怎么着。”王老师喝了口酒,摇着头说,
“保送名额没了,对她打击太大了。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只考了个普通的二本。
她家里那个情况,你也知道,根本供不起。听说,她连大学都没去报到,直接南下,
去电子厂打工了。”“打工了?”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啊。
”王老师感慨道,“前段时间,她以前的班主任还说,在街上碰到过她一次。瘦了很多,
也憔悴了很多,在路边发传单呢。哎,一个好好的苗子,就这么……毁了。”毁了。这个词,
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亲手,把一个本该在大学校园里,闪闪发光的女孩,
推向了流水线,推向了街头,推向了一个暗淡无光的、被生活反复碾压的未来。我的大学,
我光鲜亮丽的生活,我所谓的前途,原来,真的是建立在她辍学的血汗钱,
和她被毁掉的人生之上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第一次,
感到了迟来的、尖锐的刺痛。但很快,这种刺痛,就被我用更强大的理由压了下去。
我对自己说:陈铭,这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心理素质太差,是她自己命不好。
就算没有你,她也迟早会被这个社会淘汰。你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忘了她吧。
她只是你成功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已经被你彻底甩掉的,腐烂的过去。
5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毒的麻药。接下来的两年,我刻意地,
不再去想有关林湘的任何事。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社交中。
我拿遍了学校所有的奖学金,虽然我根本不缺那点钱。 我代表学校,
参加了全国大学生编程竞赛,拿了金奖。 我成了A大计算机系,近十年来,
最耀眼、最出色的明星学生。所有人都说,陈铭前途无量。 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
我天生,就该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而林湘这个名字,则被我彻底地,埋葬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她就像一个遥远的、模糊的梦。一个我年少时,犯下的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错误。
大四那年,秋季校招开始。 无数顶尖的互联网公司,涌入了A大。 而我的目标,
只有一个——Vertex Innovations。“顶点创新”,
这家成立于短短五年,却已经打败了整个行业的科技巨头。
它是所有计算机专业学生心中的圣殿。它的创始人,是一个被称为“神”的神秘人物,
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但其创造的技术,却改变了世界。能进入Vertex,
不仅意味着丰厚的薪水和顶级的平台,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它意味着,你,是这个时代,
最顶尖的精英。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offer,非我莫属。我的简历,
完美得无可挑剔。名校背景,专业第一,竞赛金奖,学生会干部……任何一条,
都足以让我碾压其他的竞争者。果然,我一路过关斩将,笔试、群面、技术面,
都以绝对的优势,轻松通过。 我享受着其他同学投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登基的国王。终于,我收到了最后一轮面试的通知。
——终面。HR在电话里,用一种非常恭敬的语气对我说:“陈铭同学,恭喜您进入终面。
终面将由我们总部的核心高管,亲自对您进行面试。请您务必准时。”核心高管。
我心中一阵激动。 我知道,只要通过了这一关,我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
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做足了准备。 我把我所有的项目经历,都倒背如流。
我预想了面试官可能会问的所有刁钻问题,并准备了最完美的答案。 我甚至,
为自己定制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确保自己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四年了。 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把自己打磨成了一件最锋利、最光鲜的武器。 我终于,
站在了那个我梦寐以求的、最高的世界的门口。我以为,我早就把那个叫林湘的女孩,
连同那个肮脏的过去,一起,彻底地,甩掉了。 我以为,
她早就应该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腐烂、发臭,成为社会最底层的尘埃。我甚至,
在某一瞬间,会恶毒地想:或许,她现在,正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用着我公司开发出的软件,为生计发愁。而我,即将成为创造这个世界规则的人。
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是云泥之别。面试那天,我意气风发地,
走进了Vertex那座充满未来感的、如同科幻电影般的总部大楼。我对着电梯里的镜子,
整理了一下领带,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完美的笑容。“Vertex终面,我来了!
”我对自己说。我即将推开的,是通往成功和荣耀的,最后一道大门。
6Vertex的终面会议室,在顶楼。整个房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亮得有些不真实。
长条形的会议桌前,已经坐了几位面试官。他们都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气质沉稳,
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业界大佬。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礼貌地敲了敲门。“请进。”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我推开那扇厚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走了进去。
我脸上挂着最得体的、谦逊而自信的微笑,准备做自我介绍。“各位面试官,下午好。
我是……”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整个人,像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中了。
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四肢,变得冰冷僵硬。我看到了。
在会议桌最中央的、那个主面试官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我以为,我这辈子,
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一个我以为,
早就被我亲手毁掉的、沉沦在社会最底层的、腐烂的过去。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香奈儿职业套装,长发干练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和优美的天鹅颈。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苍白,
多了一种从容不迫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名牌。
上面用简洁的宋体,印着她的名字和职位。林湘。
Vertex Innovations,亚洲区技术总监。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
都崩塌了。 时间,空间,声音,光线,所有的一切,都扭曲、碎裂,然后,
化为了一片虚无的、嘲讽的黑洞。我推开了那扇门。 我以为,门后是我的光明未来。
却没想到,门后站着的,是我最不堪的过去。她成了我的面试官。 而我,
像一个***的小丑,站在她的审判台前,无所遁形。我的未来,死在了今天。 死在了,
我推开这扇门的,这一秒。7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般的跳动声。 我能感觉到,
旁边几位面试官投来的、带着困惑和审视的目光。 我也能看到,林湘,坐在那里,平静地,
看着我。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冰冷的“物品”的眼神。 平静,疏离,
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居高临下的审视。“陈……先生?”旁边一位面试官,
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您……还好吗?”我猛地回过神来,
脸上烧得厉害,像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我张了张嘴,
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坐。”林湘终于开口了。 一个字,清冷,干脆,
不带任何情绪。 却像一道命令,让我无法抗拒。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
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那套引以为傲的阿玛尼西装,此刻,
却像一件皇帝的新衣,让我感到无比的羞耻和可笑。“开始吧。
”林湘对我身边的另一位面试官,淡淡地说了一句。面试,开始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
也最煎熬的一个小时。旁边的几位面试官,按照流程,
问了我一些关于技术、关于项目的问题。 我努力地,想让自己集中精神,
想把我准备好的、那些完美的答案,流利地背出来。但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的眼睛,
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瞟向那个坐在主位上的身影。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是应该在某个电子厂的流水线上,麻木地拧着螺丝吗?
她不是应该在某个城市的街头,顶着烈日,卑微地发着传单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成为,Vertex的,亚洲区技术总监?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我的回答,
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漏洞百出。 那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项目,
在他们专业的、层层递进的追问下,显得那么的肤浅和不堪一击。而林湘,从头到尾,
没有问我任何一个技术问题。 她只是静静地,翻看着我的简历。
那份被我打磨得金光闪闪的、完美的简历。终于,在面试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合上了简历,
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着我。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
回荡在整个空旷的会议室里。 也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
剖开了我所有的伪装。她问:“陈先生,你的简历很漂亮。名校,金奖,
学生会干部……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精英的范本。”“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
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我在这份漂亮的简历背后,没有看到任何,
能证明你核心竞争力的东西。”“所以,我想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她看着我,嘴角,
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仿佛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她一字一句,
清晰地问道: “请你告诉我,陈铭先生。” “你的核心竞争力,是背叛吗?
”8“你的核心竞争力,是背叛吗?”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头颅。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几位面试官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八卦的神情。他们看向我的眼神,
也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探究。我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
徒劳地呼吸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 我的核心竞争力,就是背叛。
我背叛了我的爱情,背叛了我的良知,背叛了一个女孩对我全部的信任。
我踩着她的尸骨,才走到了今天。而现在,她,这个被我“杀死”的亡魂,
就坐在我的对面,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出了最残忍的问题。这是一场审判。 一场,
时隔了四年的,迟来的审判。林湘没有等我回答。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
她只是把我的简历,轻轻地,推到了桌子中央。 然后,她站起身,对我身边的几位面试官,
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上级的口吻,说道:“我的问题,问完了。
”“Vertex的核心价值观,第一条,就是诚信。” “我们需要的,
是能与团队同生共死、能为共同的目标不惜一切的战友,
而不是一个精致的、善于包装自己的利己主义者。”“一个,在人生最关键的选择上,
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前途,
而选择背叛和牺牲掉自己最亲密的‘伙伴’的人……”她顿了顿,目光,终于,最后一次,
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我们公司,要不起。”说完,
她不再看我。 她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属于“前女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