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崖底村的闭塞与狂热崖底村像块被老天爷遗忘的补丁,缝在连绵起伏的青山褶皱里。
村口那棵三个人才能合抱的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灰蒙蒙的天,
树干上挂满了褪色的红布条 —— 那是村民们求天神保佑的信物。
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被踩得发亮的羊肠小道,雨天泥泞能陷住半个脚掌,
雪天又滑得能让人滚到山坳里,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走不通。村里的土坯房稀稀拉拉地散着,
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日头爬到头顶时,男人们扛着锄头懒洋洋地往地里去,
女人们蹲在门槛上搓麻绳,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村东头那座石头垒的神龛。
神龛前的香炉总冒着烟,灰黑色的烟圈打着旋儿飘向天上,像是在给天神捎话。
“昨儿夜里狗叫得凶,怕是天神要降示了。” 王婆子捏着手里的碎米,
一边往神龛前撒一边嘟囔。旁边的刘三婶赶紧接话:“可不是嘛,我家柱子今早说头疼,
定是没给天神上香的缘故。”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没人怀疑这话有几分真假。在崖底村,天神的意志就是天,谁也不敢违逆。每年秋收后,
村里都要举行 “神选” 仪式,这是比过年还重要的事。全村人凑钱杀头羊,
把血抹在神龛前的石板上,再由村长领着,对着太阳三跪九叩。孩子们被大人按着脑袋磕头,
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也不敢吭一声。仪式要持续三天,最后一天太阳落山时,
神龛前的石板上会显出一个名字 —— 那就是天神选在人间的传送者。
二、张家的屋檐下张大根家的土坯房在村子最西头,屋顶比别家多了几片破瓦。
他总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是用山里的老藤做的,被口水浸得油光发亮。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被岁月刻满褶子的脸,眼神里总透着股算计。
“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能换点补贴才不算白养。” 这话他常挂在嘴边。大丫被选中那天,
他攥着村里送来的十斤小米和两尺蓝布,笑得露出了黄牙,
在院子里转着圈喊:“我家大丫是天选的信女,光宗耀祖咯!” 喊完又赶紧捂住嘴,
对着天上作揖:“天神莫怪,是我嘴笨。”张母总站在灶台边,
围裙上沾着永远洗不掉的油渍。她的眼睛总是红红的,像刚哭过,却从不见眼泪掉下来。
大丫被带走那天,她偷偷往大丫手里塞了个煮鸡蛋,被张大根看见,
一巴掌扇在胳膊上:“给她吃啥?留着给大宝补身子!” 她缩了缩脖子,
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身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她脸上的泪痕,很快又被热气蒸干。
大丫是家里的老大,性子像村口的溪水,软软糯糯的。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被选作信女那天,她怯生生地问:“爹,信女要做啥?
” 张大根不耐烦地挥手:“让你做啥就做啥,是天神的意思!” 她便不再问,
只是夜里偷偷给妹妹二丫塞了块糖,轻声说:“以后姐不在家,你别跟爹顶嘴。
”二丫跟大丫不一样。她留着短短的头发,额前的碎发总被风吹得乱翘,像只不服输的小兽。
她不爱穿花衣裳,总抢弟弟的粗布裤子穿,跑起来噔噔响。听到爹说大丫是信女时,
她把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扔,火星溅起来:“什么信女?就是骗人的把戏!” 话音刚落,
脸上就挨了***辣的一巴掌,她梗着脖子瞪着张大根,眼里全是火,却没掉一滴泪。
张大宝是家里的 “金疙瘩”,才七岁就被惯得无法无天。他穿着村里最好的灯芯绒裤子,
手里总攥着块糖,是张大根从牙缝里省出来给他的。大丫被带走那天,
他拽着爹的衣角哭闹:“我要吃麦芽糖,信女能换麦芽糖不?
” 张大根赶紧掏出块糖塞他嘴里,哄着:“能,能,以后让你姐给你换一车麦芽糖。
”三、神选的秘密在崖底村,“信女” 是个金贵的词。老人们说,信女是天神的眼睛,
能听见天神的话,能给村里人带来风调雨顺。谁家要是出了信女,
全家都跟着沾光 —— 村里会按月给补贴,种地不用缴公粮,就连孩子吵架,
也没人敢骂 “你家没信女”。可没人知道,这 “荣耀” 背后藏着啥。
神选仪式的最后一晚,大丫被村长领进了神龛旁的小木屋。那屋子常年锁着,
窗户糊着厚厚的纸,从外面啥也看不见。村里人只知道,信女要在里面 “受天启”,
七天后才能出来。出来后,信女就不能随便跟人说话了,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坐在神龛前,
接受村民的跪拜。“受天启” 的日子里,张母偷偷往小木屋那边望过,
看见村长和几个男人进进出出,屋里偶尔传出奇怪的声响。她心里发慌,
拉着张大根的袖子说:“他爹,要不…… 咱把大丫接回来吧?
” 张大根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懂个屁!这是天大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二丫在山里拾柴时,听见几个男人在溪边说笑。“今年的信女嫩得很,
看着比去年那个强多了。” 刘老五的声音粗声粗气,带着股邪气。“等村长先占了头彩,
咱们也能沾沾光。” 这话像根针,扎得二丫心里发疼。她攥紧了手里的柴刀,
指节捏得发白,转身就往家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不能待在那屋里。
神龛前的香炉还在冒烟,灰黑色的烟圈飘得越来越高,像是要把这崖底村的秘密,
全裹着带到天上去。可天上的神,真的能看见这一切吗?
四、神选揭晓时神选仪式的第三天傍晚,夕阳把神龛前的石板染成了血红色。
村长拄着枣木拐杖,一步步挪到石板前,全村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趴在娘怀里的娃娃都忘了哭。“天神显灵咯!” 村长突然拔高了嗓门,
拐杖往石板上一顿,“今年的信女,是张大根家的 —— 张大丫!”人群里炸开了锅,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等着看张大根家如何风光。张大根挤开人群往前冲,
膝盖一软就跪在了石板前,砰砰地磕头,额头撞得石板咚咚响:“谢天神恩典!谢天神恩典!
” 磕完头又转身对着村民作揖,嘴角咧到了耳根:“以后还请各位乡亲多照应,
我家大丫定不会辜负天神的厚爱。”张母站在人群后面,手指绞着围裙上的破洞,
指节都白了。她望着被几个老婆婆围住的大丫,那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褂子,
在攒动的人头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有个老婆婆往大丫头上戴了朵纸扎的红花,
红得刺眼,张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擦掉,怕被人看见。
二丫扯着张母的衣角,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看见爹那副嘴脸就恶心,
看见姐姐被人推搡着往神龛那边去就心慌。“娘,咱把姐姐拉回来吧。” 她仰头看着张母,
眼睛里全是急火,“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张母慌忙捂住她的嘴,声音发颤:“别瞎说,
让你爹听见又要打人了。” 可手心里全是二丫的热气,烫得她心里发慌。
村长让人端来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十斤小米、两尺蓝布,还有几个白花花的馒头。
张大根双手接过托盘,像捧着稀世珍宝,转身就往家走,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山歌。
路过张母身边时,他瞪了一眼:“还愣着干啥?回家给大丫收拾东西,
明儿一早就得去神龛那边住。”五、灶房里的巴掌晚饭时,灶房里的油灯忽明忽暗。
张大根把馒头掰了一大半给大宝,自己啃着小米饼,
嘴里还不停地说:“以后咱家大宝就能天天吃白面馒头了,等村里的补贴下来,
爹再给你扯块新布做衣裳。”大宝嘴里塞满了馒头,
含糊不清地说:“我要让姐姐给我买麦芽糖,好多好多的麦芽糖。”“会有的,都会有的。
” 张大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丫坐在灶门口,手里拿着张母塞给她的煮鸡蛋,
偷偷往二丫那边递。二丫没接,突然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鸡蛋滚到地上,
在泥地上砸出个黄乎乎的印子。“什么狗屁信女!什么狗屁大仙!” 二丫的声音像炸雷,
在狭小的灶房里回荡,“那都是封建迷信,是骗人的!姐,你不能去!
”张大根手里的小米饼 “啪” 地掉在桌上,他猛地站起来,桌子被撞得晃了晃,
油灯差点翻倒。“你个死丫头片子,敢骂天神!
” 他顺手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就往二丫那边冲,却被张母死死抱住。“当家的,孩子小,
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张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却被擀面杖狠狠砸了一下,
疼得她龇牙咧嘴。二丫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一点害怕:“本来就是骗人的!
去年被选上的李婶,不到半年就疯了,不是被你们逼的吗?”“你还敢说!
” 张大根挣脱张母的手,一个箭步冲到二丫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的一声脆响,二丫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像被涂了层胭脂。
灶房里静得能听见油灯燃烧的滋滋声。张母捂着嘴,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大宝被吓得躲到桌底下,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馒头;大丫猛地站起来,
想去拉二丫,却被张大根一个眼神制止了。二丫没哭,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那里渗出血丝。她看着张大根,又看看缩在一旁的娘和弟弟,最后把目光落在大丫身上。
大丫眼里含着泪,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别说了”。“姐,
你真以为去当信女,就是每天对着神龛发呆?” 二丫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带着倔强,
“你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吗?”。大丫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娘说,
信女要守清规,不能随便回家…… 是不是这样,爹?”。张大根余怒未消,
却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又摆出威严的样子:“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是让你给家里积福!” 说完又瞪了二丫一眼,“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嘴缝上!
”二丫没再说话,转身冲出了灶房。门外的月光冷冷的,照在她脸上那道红印上,
像条丑陋的虫子。她跑到院子角落里那棵老梨树下,抱住树干,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砸在脚下的泥土里,很快就渗了进去,没留下一点痕迹。屋里,大丫捡起地上的鸡蛋,
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剥开,想递给张母,却被张大根一把夺过去,
塞进了大宝嘴里:“给你吃,别学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 大宝含着鸡蛋,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终究没敢说话。张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腾地窜起来,照亮了她眼角的泪。
她知道,从明天起,大丫就要住进那间石屋里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看着火苗一点点把柴烧成灰烬,就像看着女儿的日子,一点点被烧得面目全非。
六、梨树下的守望大丫住进神龛旁的石屋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
二丫每天都要绕到村东头,装作拾柴的样子往石屋那边望。石屋的门总是关着,
窗户糊着厚厚的黄纸,像只紧闭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只有每天清晨,
村长会提着个木盆进去,傍晚再提着出来,木盆里的水总是浑浊的,有时还漂着几根头发。
“姐在里面肯定不好过。” 二丫攥着手里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想起去年疯掉的李婶,李婶被选为信女时,也是这样被锁在石屋里,出来后眼神就空了,
见人就笑,笑得人心里发毛。后来有天夜里,李婶掉进了村口的井里,捞上来时,
手里还攥着块撕碎的衣角。张母看二丫天天往石屋那边跑,心里急得慌,
却只敢在灶房没人时偷偷说:“别去了,让你爹看见又要打你。” 二丫不说话,
只是把娘塞给她的窝头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一半揣进怀里。那是她省下来的,
想等机会给姐姐送去。张大根这些天红光满面,村里又送来了五尺花布和一篮子鸡蛋。
他把花布往大宝身上比划,笑着说:“等你姐再立点功,爹就给你盖间新瓦房。
” 二丫在旁边听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抓起墙角的锄头就往外冲。“这死丫头,
越来越野了!” 张大根在后面骂了一句,转头又对大宝说,“别学她,咱跟你姐沾光就行。
”二丫在山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锄头一下下砸在石头上,火星溅起来,像她心里的火。
她想起大丫小时候总把糖塞给她吃,想起姐姐替她背黑锅被爹打的样子,
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姐,我一定救你出来。” 她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回声荡过来,
像姐姐的哭声。七、深夜的石屋又过了几天,村里来了几个外乡人,背着褡裳,
说是来求天神保佑的。村长把他们领到神龛前磕了头,又偷偷塞给他们一张纸条,
几个人看了纸条,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二丫躲在老槐树后面看见了这一切。
她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要有不好的事发生。那天晚上,
她揣着攒了半个月的红糖糕 —— 那是她帮王婆子纺线换来的,趁家里人都睡熟了,
悄悄溜出了门。夜黑得像泼了墨,只有几颗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
二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走,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刺骨。
离石屋还有几十步远,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挣扎。
她赶紧躲到石屋旁边的灌木丛里,心脏砰砰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正好落在石屋门口。只见村长佝偻着身子,推门走了进去,
门没关严,留着道缝。“大丫啊,这几位是远方来的贵客,可得好好伺候。
” 村长的声音里带着猥琐的笑,听得二丫浑身起鸡皮疙瘩。里面传来大丫的哭声:“村长,
我不想…… 求求你放了我吧。”“别不识抬举!这是给你家积福呢!
” 村长的声音变得凶狠起来,接着就是桌椅碰撞的声音和大丫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哭声像刀子一样扎在二丫心上,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村长系着腰带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紧接着,
一个外乡人走了进去,门又被关上了。里面的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
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二丫躲在灌木丛里,浑身抖得像筛糠。她想冲进去,
又怕打不过那些男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走进石屋,
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忽明忽暗。夜风吹过,带来石屋里传出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还有姐姐压抑的、痛苦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灌木丛里蹲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最后一个男人打着哈欠走出来,石屋里终于安静了。
八、姐妹的对话二丫跌跌撞撞地冲进石屋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桌子被掀翻在地,油灯倒在墙角,油洒了一地。
大丫蜷缩在墙角的草堆上,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烂不堪,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
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她看见二丫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像燃尽的灰烬。“姐!” 二丫扑过去抱住大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大丫的脸上,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去找他们算账!”大丫没有哭,只是用冰冷的手摸了摸二丫的脸,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去,二丫,没用的。”“怎么会没用?
” 二丫把怀里的红糖糕掏出来,递到大丫嘴边,“这是我给你留的,你吃点东西,
我们去找爹娘,让他们给你做主!”大丫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咬下那块糕。
“爹娘?他们拿了村里的补贴,早就不管我了。” 她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以为信女真的是天神的传达者?不过是他们找的借口,
让我…… 让我伺候那些男人罢了。”二丫的手猛地一颤,红糖糕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他们怎么能这样?村长怎么能这样?” 她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去告诉全村人,
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我要让他们给你赔罪!”“没人会信的。” 大丫轻轻拉住二丫的手,
那只手冰冷而粗糙,“他们都信天神,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去年的李婶,就是想反抗,
才被他们逼疯,最后…… 最后死在井里。”“我不管!” 二丫猛地站起来,
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就算没人信,我也要说!我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欺负你!
”大丫看着妹妹倔强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知道二丫的性子,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
可她更知道,在这崖底村,反抗只会换来更惨的下场。“二丫,
” 大丫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别管了,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别去惹他们。
”二丫没有回头,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晨光从门缝里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
再也回不去了。九、破碎的真相二丫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家门时,张大根正蹲在堂屋的地上,
把村里刚送来的补贴 —— 几张皱巴巴的纸钱和一小袋糙米 —— 小心翼翼地铺开。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数钱的手指粗糙而笨拙,
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爹!娘!” 二丫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带着一路狂奔后的喘息,“你们快去看看姐姐!村长他们…… 他们欺负姐姐!
”张大根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跳,手里的纸钱散落一地。他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眼里满是不耐烦:“喊啥喊?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你姐好端端地在石屋待着,能被谁欺负?
”“是真的!” 二丫扑到张大根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我昨晚看见了!村长带着好几个男人进了姐姐的屋子,姐姐哭得好惨!
他们…… 他们不是人!”张大根猛地甩开二丫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被愤怒取代:“你个小***,满嘴胡吣什么!那是天神的安排,是给你姐积德!
” 他捡起地上的纸钱,拍了拍上面的灰,“我看你是疯了,敢编排信女的不是!
”“我没疯!” 二丫的眼泪汹涌而出,“姐姐亲口跟我说的,信女就是个幌子,
他们就是在糟蹋姐姐!爹,你快去救姐姐啊!”这时,张母端着一碗稀粥从灶房出来,
粥碗在她手里微微颤抖。她看着二丫通红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嘴唇动了动,
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二丫,别瞎说了。大丫是天神选的信女,
怎么会…… 怎么会出那种事?”“娘!” 二丫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母,“你怎么也不信我?
我是你女儿啊!我亲眼看见的,亲耳听到的!姐姐快被他们折磨死了!”“够了!
” 张大根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二丫脸上,“再敢说这种混账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二丫被打得踉跄了一下,脸颊***辣地疼,心却比脸更疼。她捂着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父母,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
只有被打扰后的愤怒和对补贴的珍视。这时,张大宝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糖,
嘴里嚷嚷着:“爹,娘,我要吃麦芽糖,我要吃麦芽糖!” 他看到地上散落的纸钱,
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抓。“别动!” 张大根赶紧把纸钱搂进怀里,瞪了大宝一眼,
“这是给你盖新瓦房的钱,不许碰!” 他转头从口袋里摸出块碎糖,塞给大宝,“乖,
先吃这个,等爹把钱存好了,就给你买麦芽糖。”大宝拿着碎糖,蹦蹦跳跳地去一边玩了,
完全没注意到二丫绝望的眼神。二丫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姐姐在石屋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而她的父母却在这里为了几块纸钱和孩子的一块糖,
对姐姐的苦难视而不见。“你们…… 你们根本就不是人!
” 二丫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恨意,“姐姐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张大根被骂得恼羞成怒,扬手还要再打,却被张母拦住了。“当家的,算了,她还小。
” 张母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二丫看着他们,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她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每走一步,心就像被刀割一下。这个家,
这个她曾经以为能给她温暖和依靠的地方,如今却像一个冰冷的牢笼,囚禁着她的希望。
十、绝望的逃离二丫走出家门时,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睛。她站在院子里,
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熟悉的土坯房,里面传来张大根数钱的声音和张大宝嬉闹的声音,
那么刺耳,那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救姐姐,
却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相信她。在这个闭塞的崖底村,所有人都被封建迷信蒙蔽了双眼,
他们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天神,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孩子的亲眼所见。
二丫漫无目的地在村里走着,村民们看到她,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议论着她早上在石屋附近鬼鬼祟祟的样子。“这丫头怕是中邪了,
竟敢去信女的屋子附近转悠。”“我看她是嫉妒她姐姐被天神选中,故意捣乱呢。
”“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张大根怎么养了这么个女儿。
”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二丫的心上,让她浑身发冷。她想冲上去跟他们辩解,
想告诉他们真相,可她知道,那只是徒劳。在这个村子里,没有谁会相信她。
她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
姐姐总是在这里等她放学,手里拿着偷偷藏起来的野果;想起娘虽然懦弱,
却总会在她被爹打的时候,偷偷给她上药;想起爹虽然重男轻女,却也曾在她生病时,
背着她去邻村看大夫。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姐姐被囚禁在石屋里,
遭受着屈辱;爹娘变得冷漠自私,只认钱不认人;这个村子,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充满了愚昧和罪恶。二丫擦干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一定要救姐姐,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试一试。
她转身向村外跑去,脚步越来越快,把那些议论声和指点声远远地抛在身后。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她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
必须找到一条能救姐姐的路。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山野的气息。
二丫的脸上还留着巴掌的红印,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
但她的眼神里却燃烧着一丝微弱而执着的火苗。那是希望的火苗,是她在绝望中唯一的支撑。
她跑啊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崖底村的影子,才停了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群山环抱的村落,心里默默地说:“姐姐,等着我,
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未知的远方,坚定地走去。
十一、枕边的秘密王大姐是村里有名的 “母老虎”,丈夫刘老四在她面前向来大气不敢喘。
这天后半夜,刘老四蹑手蹑脚地推开家门,身上带着股说不清的腥臊味,刚摸到炕沿,
就被一只粗糙的手拽住了耳朵。“死鬼,去哪野了?” 王大姐的声音像淬了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刘老四疼得龇牙咧嘴,慌忙求饶:“当家的,轻点,
我…… 我去看仓库了。”“放屁!” 王大姐另一只手抓起炕边的笤帚,劈头盖脸就打,
“仓库在村西头,你身上这股胭脂味是哪来的?当我是傻子不成!” 笤帚杆抽在身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刘老四疼得嗷嗷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刘老四终于扛不住,
抱着头瘫在地上,“是…… 是村长喊我去的,说…… 说去给信女‘进贡’,
能保家里来年丰收。”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王大姐手里的笤帚 “啪” 地掉在地上。她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抓起刘老四的衣领就往起拽:“你说啥?去给那小***‘进贡’?你们把她当啥了!
” 她的声音气得发抖,唾沫星子喷了刘老四一脸。刘老四不敢看她,
低着头嘟囔:“全村都这样,不光我一个…… 村长说这是天神的意思,
信女就该伺候男人……”“伺候男人?我看是你们这群老不要脸的在作孽!
” 王大姐一脚踹在刘老四肚子上,转身就往外冲。她在院里扯着嗓子喊:“李家婶子!
赵家嫂子!都起来!跟我去看看那‘信女’是怎么伺候男人的!”不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