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扭曲的水痕,
模糊了窗外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办公室里冷气开得足,
空气里只有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和若有似无的昂贵香薰味道。夏薇指尖划过平板屏幕,
调出一份刚刚完成的《情感剥离方案执行报告》,
结尾处那个醒目的“Success”水印让她嘴角微扬。又一个痴缠的旧梦被精准切割,
尘埃落定。钱到账的提示音是这行当最美妙的背景乐。“下一位。”她头也没抬,
声音是职业性的清冽,像冰镇过的山泉。沉重的实木门被推开,
带进一股走廊里更浓郁的冷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雨水濡湿的昂贵雪松尾调。
脚步声停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夏薇的目光从平板移到桌上的预约名单——没有新名字。
她这才抬眼。顾承烨。又是他。距离上次见面不到三周。
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肩头洇开几处深色的雨渍,昂贵的面料因此显得有些狼狈。
头发也湿了几绺,几滴水珠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消失在挺括的衬衫领口里。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但眉宇间那点挥之不去的倦意和眼底深处的一丝……近乎于执拗的挫败,
让夏薇太阳穴习惯性地开始隐隐作痛。这位顾氏集团的年轻掌舵人,
是她职业生涯里最顽固、最昂贵、也最让她生出职业倦怠感的“钉子户”。“顾总,
”夏薇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后靠进宽大的皮质椅背,指尖习惯性地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
“您这是……第几次光临了?”她的语气里听不出讽刺,只有一种见惯不惊的平静,
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无奈,“第四次方案执行报告,我还没来得及归档呢。”她下巴微抬,
示意了一下旁边厚厚一叠文件夹。顾承烨没坐。他双手撑在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
身体微微前倾,昂贵的西装面料绷紧,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盯着夏薇的眼睛,
那目光深得像此刻窗外铅灰色的雨云,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却又始终不愿深究的复杂情绪。
“第五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被雨水浸透的微哑,干脆利落地砸在安静的空气里,
“再帮我分一次手。酬劳,翻倍。”夏薇看着他,没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
只有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嗡鸣和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
翻倍的酬劳数字在她脑中自动换算成银行账户里令人愉悦的增长,
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又来了”的疲惫感覆盖。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点职业性的无奈终于在她精心描画的眉眼间漾开一丝真实的涟漪。她微微歪头,
像是在打量一个罕见的、令人费解的标本,红唇轻启,
吐出的话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刻薄的精准:“顾总,”她的指尖停住,
不再点桌面,“恕我直言,您那位白月光小姐……是502胶水做的吗?还是说,
您身上自带某种强力粘合磁场?”她的目光扫过他撑在桌面的手,骨节分明,
无名指上那枚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铂金素圈婚戒,在办公室顶灯下折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四次了,我用了所有能想到的、符合您要求的‘体面’方式。
疏离、暗示、制造误会、甚至安排‘新欢’***……她就像一块甩不掉的影子。
”顾承烨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很深,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然后,
他缓缓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回自己左手无名指那枚冰凉的金属圈上。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圈光滑的表面,动作很轻,
却透着一股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顽固。“她说,”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绒布,“除非我结婚。除非亲眼看到我戴上婚戒,
挽着另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否则……她永远不死心。”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
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窒息感。办公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夏薇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懂了。
”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身体坐直,刚才那点无奈瞬间被专业性的锐利取代。
她伸手去够桌角那本厚重的、烫着金色徽标的空白合同模板,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假结婚,对吧?利用婚姻状态作为最终极的切割工具,彻底粉碎对方残留的幻想。很经典,
也很有效的手段。”她熟练地翻开合同扉页,拿起笔,目光专注地落在空白处:“老规矩。
客户需求明确,风险可控。合同细节我会根据这次的特殊性重新拟好,
保密条款、行为边界、酬劳支付节点以及最终的‘关系解除’方案……最迟明天下午三点前,
初稿发您邮箱确认。”她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讨论一份普通的商业并购案。
“不用拟了。”顾承烨的声音打断了她流畅的动作。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夏薇握笔的手顿在半空,诧异地抬眼看他。
只见顾承烨站直了身体。他那只戴着婚戒的手,
不知何时已经从无名指上褪下了那枚冰冷的金属环。铂金戒圈在他修长的指尖捏着,
在灯光下闪动着一点孤寂的寒光。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
顾承烨的手越过宽大的办公桌,精准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
抓住了她搁在桌面上的左手!夏薇只觉得手腕一凉,
一股强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牵引着她的手。下一秒,
一个冰凉、坚硬、带着他指尖温度的金属圈,被猛地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那冰冷的触感瞬间刺穿了她的皮肤,直抵心脏,
带来一阵荒谬绝伦的麻痹感。“来不及了。”顾承烨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瞬间瞪大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惊愕、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怒火,但他视若无睹,语气斩钉截铁,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现在就去民政局。资料,我车上都有。”夏薇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名指上那圈冰冷的金属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震颤。她猛地抽手,
指尖用力地抠住那枚陌生的戒指,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拔高变调:“顾承烨!
你疯了?!这是合同!是工作!不是儿戏!这戒指……” 她用力往下撸,
冰凉的金属摩擦着指关节,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她的手上。
“酬劳,三倍。”顾承烨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像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绕过办公桌,“立刻,马上。她的眼线就在楼下咖啡厅,
二十分钟后,照片就会出现在她手机上。这是唯一能让她彻底死心的机会!
” 他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容她有任何挣脱的余地。“放开我!
你这是绑架!” 夏薇被他拖着踉跄一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胸膛剧烈起伏,“合同!协议!风险控制!
你懂不懂规矩?!” 职业的理智在尖叫,提醒她这疯狂举动的无数法律和情感风险。
“规矩?” 顾承烨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狂澜,
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偏执的绝望,“让她彻底死心,就是我现在唯一的规矩!
” 他眼底深处那抹深重的痛苦和不顾一切,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夏薇一半的怒火,
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一丝……被那巨大情绪裹挟的无力感。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了办公室,无视了助理小林惊得合不拢嘴的表情。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他身上强势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塞进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潮湿的世界。“开车。”顾承烨的声音紧绷如弦。
司机显然早已得到指令,车子平稳而迅疾地滑入雨幕。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的单调声响。夏薇靠在真皮座椅上,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低头,
死死盯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戒指。荒谬感如同藤蔓,
缠绕着她的理智,越收越紧。她试图再次摘下它,指尖用力到泛白,戒指却像生了根,
牢牢箍在指根,那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猛地抬眼看向身旁的顾承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