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睁开眼时,雕花木窗正漏进细碎的晨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脂粉香。
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襦裙,手腕上还系着根褪色的红绳。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更不是她熟悉的21世纪,而是一个陌生且土里土气的地方。“阿薇,
发什么呆?夫人的晨妆还等着呢!”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掀帘进来,手里捧着铜盆,
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这小姑娘此时正冲着她喊。林薇脑中轰然一响。她记起来,
三天前她在博物馆临摹唐代陶俑,指尖触到那尊侍女俑的瞬间,
头正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瞬间天旋地转,等到缓过神来后才发现来到了这里。
这个原主是长安富商张家的婢女,前几天染上了风寒,由于医疗条件有限,终究没能挺过去,
这倒让她占了这具躯壳。“来了。”林薇强撑着坐起来,哑着嗓子应道。
随后勉强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梳洗打扮了一下,就跟着那名叫春桃的婢女穿过回廊。
青石板路被早晨的露珠打的湿漉漉的,倒映着飞檐翘角的影子,甚是好看,
廊下挂着的风铃时不时叮当作响。这便是课本里写的大唐长安?可此刻一切的繁华盛景,
都与她这个卑贱的婢女无关。正厅里,主母王氏已坐在镜前。她穿着蹙金绣纹的襦裙,
乌发如瀑,一支赤金步摇斜插发间。见婢女进来,
她从铜镜里斜瞥了一眼:“昨个教你的绾发样式,还记得否?”林薇心头一紧。
原来原主记忆里只有些零碎的片段,串联不起完整的记忆,更别说什么梳妆手法。虽然如此,
她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了桌上的木梳,在指尖触到王氏滑腻的发丝的时候,
忽然想起博物馆里看过的多幅唐代仕女梳妆的壁画——仕女们多梳着高髻,鬓边插满珠翠。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模仿着壁画里的样子,将长发绾成回鹘髻,
又取过一支点翠银簪固定。“倒还有些巧思。”王氏看着婢女林薇梳妆的手法,
语气缓和了些,指尖划过鬓角,“今日三郎要带新科进士来府中赴宴,你们都警醒着些,
莫要失了张家的体面。”林薇学着曾经在博物馆中看到的婢女退出前的样子垂首应是,
心里却好不自在,退出去时后背已沁出了一身冷汗。春桃在廊下等她,
拉着她的袖子低语道:“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敢擅自改夫人的发髻样式”“我……”“不过夫人今日看着心情很高兴。”春桃凑近了些,
“听说三郎这次在皇上面前都露了脸,皇后十分欣赏,估计往后咱们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婢女模样的林薇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一点底。在唐朝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
婢女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控,这对于穿越的林薇是很不习惯。
她束手束脚跟着春桃去后厨帮忙,见着十几个仆妇围着巨大的灶台忙碌,
蒸屉里飘出米面的香气,案几上摆着切好的鲜鱼和时蔬。“阿薇,
过来把这碟金齑玉脍端去前院给夫人送去。”管事妈妈扬声喊道。林薇连忙上前,
双手捧着描金漆盘。盘中鱼片切得薄如蝉翼,拌着橙丝和香蒿,
正是白居易诗里写的“脍切天池鳞”。她小心翼翼地穿过月亮门,
忽见假山后转出两个身着绿袍的年轻公子,正谈笑风生。“这便是张兄府上?果然雅致。
”其中一人笑道。另一人正是张家三郎张文远,他拱手道:“刘兄谬赞,请随我来。
”林薇连忙低头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才敢继续往前走。刚转过回廊,
却迎面撞上一个端着酒壶的小厮,两人都踉跄了一下,盘中的鱼片洒了大半。“你找死呢!
”小厮吓得脸都飒白了。此时的林薇心沉到了谷底。这金齑玉脍是用鲈鱼做的,
在长安算得上名贵菜式。她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被碎瓷片划出了血口子也浑然不觉。
“怎么回事?”管事妈妈闻讯赶来,见着地上一片狼藉,顿时横眉倒竖,
“这般金贵的东西竟敢如此糟蹋,看来是皮痒了!”林薇咬着唇不敢作声,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正在这时,春桃从旁边跑过来,拉着管事妈妈的袖子求情:“李妈妈,
阿薇不是故意的,她的伤寒刚好,干活还很吃力……”“滚开!”李妈妈甩开她的手,
“拖下去掌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架住林薇,她被压了下去。
她挣扎着看向四周,仆役们都低着头没有看她,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地上,明明晃晃的,
却照不进这深宅大院里的阴暗角落。板子落在身上时,林薇疼得几乎晕厥了。
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被扔进柴房,浑身像散了架一般,背部、臀部和腿部***辣的疼。春桃偷偷跑进来,
给她敷上草药,眼眶红红的:“都怪我没早拦着你。”“不怪你。”林薇用力喘着粗气,
“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其实……”春桃犹豫了一下,
还是大胆地说出了一个秘密,“方才那小厮是二房的人,故意撞你的。”林薇一下愣住了。
原主记忆里,张家大房和二房向来不和,二房的张二郎一直非常嫉妒三郎受宠。
难不成她成了宅斗的牺牲品?“往后在府里,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春桃叹道,
“咱们当婢女的,命比纸薄,死了也没人留意。”夜里,林薇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听着柴房外的虫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家了,想空调WiFi了,
想那个可以自由呼吸的世界了。可现在的她只能无奈地蜷缩在这方寸之地,
忍受着疼痛、恐惧和孤独。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伴随着女子婉转的歌声,
空灵而又飘逸。林薇挣扎着爬起来,隔着柴房的破窗探望出去,只见隔壁宅院的露台上,
有人正凭栏弹唱,弹得是《春江花月夜》。月光如水,洒在那人身上,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是平康坊来的乐伎吧?”春桃不知何时也醒了,凑到窗边,挨着林薇,
“听说三郎特意请她们来助兴的。”林薇看着那抹月下的倩影,
忽然想起《琵琶行》里的句子:“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原来这大唐的繁华背后,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灵魂,他们像幽灵般活在这个世界上。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变得格外谨慎。她学着其他人的察言观色,
将原主散碎的记忆和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结合起来,渐渐摸透了府里的规矩。王氏看似严厉,
不苟言笑,却极爱面子;张文远温文尔雅,对下人还算宽厚;二房的张二郎则刻薄寡恩,
总爱鸡蛋里挑骨头,特别是跟三郎这边的人过不去。这天,林薇正在给王氏捶背,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张文远匆匆进来,脸色十分凝重:“母亲,不好了,
二弟在曲江池畔与人发生争执,被巡夜的金吾卫拿住了!”王氏猛地站起身来,
神色有些慌张,发髻上的步摇也叮当作响:“怎么回事?跟谁起的争执?
”“听说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张文远的声音低了下去。王氏顿时面如死灰。
吏部侍郎掌管官员考核,张家能在长安立足,全靠对方照拂。她在屋里踱了几圈,
忽然看向林薇:“你识字?”林薇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微微点头道:“不才幼时跟着家父学过几个字。”这是她编的谎话,
实则是现代基础教育的功劳。“那好。”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替我写封信,
送到吏部侍郎府上去。”林薇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宣纸上的蝇头小楷娟秀工整,
这是她临摹了无数次的唐代书法。信中言辞恳切,既赔礼道歉,又暗示愿意送上厚礼,
希望对二公子高抬贵手。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忽然明白,自己或许能靠着这点“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