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腰上挂的硬东西。
冰凉。
金属壳军用水壶。
我把它摘下来,拧开盖子。空的。喉咙干得像砂纸磨。昨晚那场大风雪差点埋了我,现在太阳出来,晃得雪地刺眼。
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呜呜响。
肚子跟着叫。这地方,冷得骨头缝都发僵。我是谁?熊陶。怎么来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一脚踩空,再睁眼就躺在雪窝子里,身上裹着硬邦邦、带着股怪味的兽皮。
远处传来吵嚷声。
我眯起眼看过去。雪坡下面,挨着条冻住的小河沟,有一片低矮的窝棚,乱糟糟的。几个裹着厚皮毛的人影正凑在一起,声音尖利地传过来。
“白草!你那点毛皮够换什么?黑石今天分给我的肉,最肥!”
“哼,得意什么?黑石昨天还给我暖过脚!”
“都闭嘴!灰尾答应帮我修屋顶了!”
我舔舔裂开的嘴唇。原来这就是兽世。听意思,雌性们争的就是雄性的那点关注,好分到食物、住处、劳力。
为了一口吃的,一点温暖。
我捏紧空水壶。这竞争,真原始。靠讨好雄性活着?我熊陶不干。
喉咙火烧火燎。得找水。
河沟冻得结实。我找了块边缘尖锐的大石头,对着冰面一下下砸。冰渣飞溅,震得虎口发麻。砸了十几下,才破开个脸盆大的窟窿。底下河水流动,黑幽幽的。
我趴下去,用手捧起水就往嘴里灌。
冰水刺得牙齿生疼,滑下喉咙,像刀子割。但干渴压过了疼。灌了几大口,总算缓过点劲。
“喂!那边那个!”一个尖利的女声炸响。
我抹了把下巴的水,抬头。
三个雌性站在坡上,居高临下。领头的裹着件挺厚的灰熊皮,头发乱糟糟扎着,脸冻得通红,眼神像刀子,剜着我。旁边两个一胖一瘦,胖的那个一脸看戏,瘦的有点怯,躲在后头。
“你谁啊?”灰熊皮雌性叉着腰,声音拔高,“敢砸我们的取冰口?找死吗?”
取冰口?我看看脚下自己刚砸出来的冰窟窿。原来这地方是她们固定取水的点。
“渴了。砸点水喝。”我把石头扔开,水壶灌满河水,拧紧盖子挂回腰上。动作不紧不慢。跟她们解释没用。
“喝?”灰熊皮雌性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旁边冻住的河面,“那边不能喝?非要砸我们费劲弄出来的口子?冰渣子掉进去,水都脏了!我们怎么喝?”
她旁边胖雌性立刻帮腔:“就是!青叶姐说得对!你是哪个洞的?这么不懂规矩!”
那个叫青叶的灰熊皮雌性,眼神更凶:“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害我们喝脏水生病,你好去勾引黑石他们?做梦!”
我懒得理这套雌竞逻辑。抬脚想走。肚子饿得一阵绞痛。
“站住!”青叶冲下坡,几步挡在我前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砸坏了我们的冰口,想走?赔!”
“赔什么?”我看着她。她们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皮子,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窝棚看着也摇摇欲坠。穷得叮当响。
“肉!十块!”青叶狮子大开口,下巴抬得老高,“或者……把你腰上那个亮晶晶的东西给我!”她贪婪地盯着我的军用水壶。
原来打这个主意。
“没有。”我绕过她。
“抓住她!”青叶尖叫。
胖雌性扑上来想拽我胳膊。我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差点栽进我刚砸开的冰窟窿里,吓得哇哇乱叫。瘦雌性缩着脖子不敢动。
青叶气急败坏:“反了你了!等着!我告诉大巫去!你等着被赶出部落吧!”她跺着脚,拉扯着胖雌性,骂骂咧咧地朝最大的那个窝棚方向去了。
瘦雌性犹豫地看了我一眼,也小跑着跟上。
部落?大巫?
我按着饿瘪的肚子,没往她们指的“部落”中心去,反而沿着冻硬的河岸往上走。刚才砸冰取水太费劲。得找个更稳定的水源,或者……改善取水方式。
走了大概一里地,河道拐了个弯。背风坡的积雪没那么深,露出底下冻得发黑的泥土。我蹲下,用石头刨开表层的冻土和薄雪。下面的土质有点不一样,没那么硬实。
我继续往下挖。冻土很硬,挖得很慢。手指很快就冻僵了,磨得生疼。
挖了大概半臂深,土变得湿润,再往下,指尖触到一点冰凉流动的东西。
是浅层地下水!水量不大,但没冻住!比砸河冰省力多了!
我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用手和石头把坑扩大、挖深。浑浊的水慢慢渗出来,积在坑底。等水稍微澄清些,我用水壶小心地舀起上层的水。
水很凉,带着点土腥味,但比直接喝河里的冰水强多了,至少没冰渣。我灌了几口,又把水壶装满。
肚子还在叫。水饱不顶饿。
我抬头四望。光秃秃的树林,雪地。远处似乎有山。这种环境,找食物很难。靠我自己打猎?这身板,冻得发僵,手无寸铁,遇见野兽就是送菜。
回那个所谓的部落?
想到青叶那副嘴脸和那些雌性争抢雄性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回去,要么加入她们卷进无聊的雌竞,要么就被排挤死。
不回去,就得冻死饿死。
我盯着脚下这个渗水的小土坑。脑子飞快转。
基建。书名提示我的。卷飞雌竞靠什么?不是靠跟她们一样去争抢雄性,是靠……创造价值。
食物、水、安全的住所、温暖……这些才是硬通货。如果我能提供这些,那些靠依附雄性生存的雌性,会怎么选?
一个念头,像冰水渗进冻土,慢慢清晰起来。
我没回部落聚居地,就在我挖出水坑的背风坡后面,找了块相对平坦、积雪少点的地方。这里离河岸不远,离部落聚居地也有一段距离,不算太偏,但中间隔了个小土坡,看不见彼此。
第一步,得有个遮风挡雪的窝。靠我自己搭个像样的房子不可能,时间、体力、材料都不够。
我盯着雪地看。雪……能不能利用?
我尝试用手把周围的积雪往一块堆。雪很松散,堆不高。我跑到旁边林子里,折了些枯死的、还算粗硬的树枝拖回来。用树枝插在雪堆周围当骨架,再继续往中间填雪,用手压实。
弄了大半天,太阳都偏西了,才勉强堆出一个不到半人高、歪歪扭扭的雪窝子。很小,勉强能蜷着身子钻进去。里面黑洞洞的,寒气刺骨。
我钻进去试了试,风是小了点,但冷得更厉害,湿气也重。不行,这样过夜会冻死。
得找东西垫着隔开雪地的寒气。我又钻进林子,这次专找那些倒在地上的枯树,扒拉上面干燥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抱着厚厚一摞枯苔藓和藤蔓回到雪窝,铺在雪窝底部和四周。
再钻进去,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点,至少***底下没那么冰了。但依旧冷得要命。
太阳快落山了,温度急剧下降。风像刀子一样刮。我把身上那件硬邦邦的兽皮裹紧,蜷在铺了苔藓的雪窝最里面,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饿。冷。累。
腰上的水壶冰凉地贴着皮肤。我拧开盖子,小心喝了一小口。水更冰了。得想办法生火。
脑子里闪过钻木取火,但看看自己冻僵发红、还有点破皮的手,再看看外面几乎全黑的天色。算了,今晚熬过去再说。
黑暗里,能听到风穿过树林的呜咽,远处似乎还有野兽的嚎叫。我抱紧膝盖,把脸埋在兽皮领子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