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完美的裂痕早晨七点整,嵌在橱柜里的咖啡机发出细微而均匀的研磨声。
在一百二十平的静谧公寓里,这声音是唤醒我的序曲。不是闹钟,而是高铭的生物钟,精准,
优雅,一如他本人。我赤脚踩在有地暖的微温地板上,从丝质被褥中滑出,
走进宽大的步入式衣帽间。他今天要见的客户是位严谨的德国人,
我为他选了炭灰色的精纺西服,配一条沉稳的深蓝色领带。这里的一切由我打理,
我是他最完美的后盾,也是他光鲜人生里,最精致的一枚背景板。等我把一切准备妥当,
挂在穿衣镜前,高铭也正好结束晨练,带着一身薄汗和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走进这个为他精心打造的空间。“早,照照。“他从身后拥住我,下巴自然地抵在我的肩窝,
声音里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慵懒磁性。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精准得像是某种仪式。
“早。“我替他解开浴袍的带子,拿起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先穿衣服,
早餐好了。“他低头亲了亲我的侧脸,力度和温度都恰到好处,
像过去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里的每一次一样,温柔,且完美。结婚五年,我,林照,
一个毕业于名校,却选择为爱洗手作羹汤的女人,被高铭打造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生活在恒温的玻璃展柜里,精致,昂贵,且无需思考。我的任务,就是维持这份完美的日常,
而他,负责为这份完美买单。餐桌上,是他喜欢的单面煎太阳蛋,蛋黄要流心,
蛋白不能有一丝焦边。配上手冲的耶加雪菲,果酸和花香在空气中交织。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英俊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他看了一眼平板上的财经新闻,然后把视线转向我,眼角含笑。“晚上有个饭局,
可能要晚点。““嗯,知道了。“我小口喝着牛奶,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他回来时,
是该准备醒酒汤还是热牛奶。“骗你的,“他忽然笑出声,伸手过来,
温热的指腹捏了捏我的脸颊,“推掉了。晚上回来陪你看上周说的那部老电影,票都买好了。
“我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一丝熟悉的甜意。看,这就是我的丈夫,高铭。
事业有成,英俊自律,最重要的是,他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他是那种会让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完美先生“。我站起身,
熟练地为他打好那条深蓝色的领带,一个标准的温莎结,结型饱满,大小适中,
正好衬托出他下颌的完美线条。这曾是我为了配得上他,专门对着视频学了数十遍的成果。
“路上开车小心。“我在玄关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唇。“好。“他回吻我,一个深情的,
却又像是早已计算好的,时长三秒的吻。门“咔哒“一声关上,
将他隔绝在另一个属于他的世界。我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新风系统细微的运转声。一切,都和昨天,和过去任何一天,毫无分别。直到,
我的鼻尖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陌生的气味。那味道很淡,如果不是玄关的空气相对静止,
几乎无法察觉。它不属于高铭,他只用一款我为他选的宝格丽大吉岭茶,清冽如山泉。
这味道也不属于我,我偏爱清甜的果香调。这是一种……木质焚香的味道。冷冽,孤寂,
像一座废弃教堂里常年不散的潮湿空气。我弯下腰,凑近他刚刚换下的那双皮鞋,
气味更清晰了一些。它不是偶然沾染上的,而是像从他深色的西裤裤脚上蒸腾出来的,
带着一种顽固的、已经渗透进纤维的持久。我站直身体,闭上眼,
大脑的嗅觉记忆库在飞速检索。作为一名曾经的化学系高材生,
我对气味分子的敏感远超常人。很快,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Serge Lutens' L'Orpheline。我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不疼,但很紧。我之所以对它印象深刻,是因为我曾经想买。
那是一款非常小众的沙龙香,柜姐是这么介绍的:“它的前调是焚香和麝香,
像一个沉默的灵魂,中调是尘土,后调是冷冷的灰烬。它代表着疏离,破碎,和决绝。
“我当时觉得这味道太过清冷悲伤,便没有买。一个会用“孤女“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
她绝不会是那种典型的,想要从男人身上索取什么的热情情人。这味道,更像是一种宣告,
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挑衅。我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也许是他见的女客户身上的味道,也许是会议室里残留的。高铭那么聪明,那么谨慎,
他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那个念头就像一颗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荡开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我强迫自己按照原计划换上瑜伽服,铺开垫子。
但每一个伸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僵硬。那股灰烬般的冷香,仿佛钻进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让我无法集中精神。不行。我猛地从垫子上坐起来。我不能让这根刺扎在我心里一整天。
我需要一个答案,立刻,马上。我冲进书房,找出手机,拨通高铭的号码。在拨出前的一秒,
我对着镜子,演练出一个最自然、最无辜的表情。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他一贯的沉稳声音传来:“照照?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我深呼吸,
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柔软,甚至带点撒娇的意味:“老公,
我们的车子……仪表盘上那个小扳手的保养灯亮了。我记得你说过,亮了就要尽快去检修的。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天衣无缝的借口。因为我确实对车一窍不通,而他,
最在意这些安全细节。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是我疏忽了,
忘了里程数。那你今天开我的车出门吧,下午我让助理把车开去 4S 店。““不用不用,
“我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体贴“,“你的车那么贵,我可不敢开。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正好把车开过去保养,就在附近,很方便的。你把车留给我,
开我的小 mini 去上班好不好?让我为你分担一次嘛。“他又笑了起来,
这次是那种带着宠溺的、拿我没办法的笑:“好,都听你的。我的傻姑娘,
地址和电话我发你微信,你直接开过去就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嗯!你最好了!爱你!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心已经一片冰凉。手机屏幕暗下去,
倒映出我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
此刻正安静地停在车库里。它不再是一辆车。它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而我,
已经拿到了钥匙。第二章:第二张脸车库的自动感应灯在我头顶“啪”地亮起,冰冷的白光,
像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我即将要闯入的深渊之上。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昂贵的皮质座椅将我包裹,空气中是他惯用那款大吉岭茶的清冽尾调。这里是他的绝对领域,
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他的品味和掌控。而我,是一个入侵者。
我的手在启动按钮上悬停了半秒。我没有发动车子,只是按下了通电键。中控大屏亮起,
幽蓝色的光映在我脸上,我看到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戴上降噪耳机,世界瞬间安静。
我点开行车记录仪,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时间线被我直接拖到昨晚八点。
画面里是静止的夜景,一条我不熟悉的街道。起初只有细微的环境音,然后,
是高铭手机的提示音。接着,电话接入。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没有情绪,
像AI在播报指令。“东西处理掉了,账户也已经清清了。”高铭的声音响起,一样的沉稳,
但剥离了所有在家里伪装出的温情。“知道了。”那个叫苏晴的女人顿了顿,
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高铭,‘林照’这边,还没到时候?”我的呼吸,
在那一刻停滞了。他用一种讨论项目进度的口吻,提到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听到了我丈夫,
那个每晚拥我入眠的男人,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冰冷嘲讽的语气,轻笑了一声。
“苏晴,别急。记住,我们是生意伙伴,别掺杂多余的感情。”生意伙伴。感情。耳机里,
电话已经挂断。而我的世界,一片轰鸣。胃里一阵翻搅,不是恶心,是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彻骨的冰寒。我以为我会哭,会发抖,
会像个疯子一样把车里的东西全部砸烂。可我没有。悲伤?愤怒?这些情绪太过奢侈,
也太过无用。我的大脑,那颗沉寂了五年的、曾经习惯于分析和解构的大脑,
被前所未有的危机强行激活了。他不是简单地出轨。我在他的计划里,是一个代号,
一个节点,一件“还没到时候”的物品。我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
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回放那段对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停顿。
“处理东西”、“清空账户”、“生意伙伴”。这不是偷情,这是犯罪。我需要证据。不,
我需要的不是离婚的证据,我需要的是能看清他面具之下,那张真实面孔的证据。
我的目光开始在车内飞速扫视。他有洁癖,车里永远一尘不染。但越是这样的人,
越会有自己固定的藏物逻辑。我打开扶手箱,里面只有纸巾、车证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我拉开手套箱,空的。我检查了所有我看得到的地方,一无所获。不对。高铭是个念旧的人,
尤其是对那些见证他“奋斗史”的旧物。我想起他有一个用了很久的公文包,因为皮质磨损,
被我劝说换掉后,他却一直没扔,就放在后备箱里。我立刻下车,打开后备箱。
那个黑色的旧公文包,果然安静地躺在角落。我把它拿到驾驶座,拉开拉链。
里面只有一些过期的文件和几支笔。我把手伸进最内侧的夹层,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卡片大小的物体。我把它抽出来。是一张手机SIM卡。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我拿出自己早已关机的备用旧手机,抠出电池,
将这张陌生的SIM卡插了进去。开机。屏幕亮起,信号格从无到有。很干净,
通话记录是空的。我点开短信,只有寥寥几条,全是银行的转账提醒和一些看不懂的指令。
我失望地准备关机,手指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册。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身份证的翻拍照片,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但那张脸,我无比熟悉。是高铭。
不,准确说,是大学时期,还未发迹,脸颊消瘦、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的高铭。
可身份证上的名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字:高岩。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一个让我浑身血液倒流的念头,
疯狂地冒了出来。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第三章:狐狸的巢穴有那么几分钟,我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我就那么僵在车里,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高岩”那两个字,仿佛要把它烧出两个洞来。我的世界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过去五年光鲜亮丽的婚姻,另一半,是这张小小的、写着“高岩”的身份证照片。
一半是温柔体贴的丈夫“高铭”,另一半,是眼神狠厉的陌生人“高岩”。它们是矛盾的,
却又诡异地指向了同一个人。我猛地关掉手机,拔出SIM卡,把它紧紧攥在手心,
像握着一块冰。不能慌。林照,你不能慌。慌乱是猎物才会有的情绪,而从现在起,
我必须成为猎人。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命令那颗因为震惊而停摆的大脑重新运转。线索,
我需要更多的线索。而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支手机,和这张卡。我回到家,
将高铭的车完美地停回车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我走上楼,反锁了书房的门。
我将那支秘密手机连接上充电器。开机后,我开始尝试破解它的锁屏密码。我首先输入的,
是高铭的“生日”。错误。然后,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错误。我的生日,我车的车牌号,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子……所有属于“高铭和林照”的甜蜜过往,
都被屏幕上那无情的“密码错误”四个字,一遍遍地否决。我的心,也随着每一次失败,
一寸寸地冷下去。他的人生,和我有关的一切,都是伪装。那么,他不设防的真实,
会藏在哪里?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我放在桌上的SIM卡上。高岩。我的指尖一颤,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我拿起那支秘密手机,再一次点亮屏幕。这一次,
我输入了那张身份证上的生日。六个数字,一气呵成。屏幕“咔”的一声,解开了。
那一瞬间,我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机的界面很简洁,
除了基础应用,只有一个加密的备忘录。我点开它,又弹出了一个密码输入框。
我几乎没有犹豫,再一次输入了“高岩”的生日。备忘录打开了。里面只有一行字,
像一句冷冰冰的指令:“沧澜仓储,B-07。钥匙:工具箱,红色螺丝刀。”没有地址,
只有一个名字。我立刻在电脑上搜索“沧澜仓储”,全市只有一家,在东郊的工业区。
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城市的灰色地带。我站起身,走到衣帽间。镜子里,
我穿着柔软的居家服,面色苍白,看上去像个一推就倒的瓷娃娃。不,不能是这个样子。
我脱掉长裙,换上我最不起眼的牛仔裤和灰色卫衣。长发被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
再戴上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压低帽檐。最后,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医用口罩,
遮住了我大半张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冷静,身影模糊,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我没有开我的小mini,而是直接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了十分钟,
在下一个路口打了辆网约车。我不能留下任何能被追踪到的行车记录。一个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了“沧澜仓储”的门口。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凉,
巨大的仓库像一个个沉默的铁皮怪兽,排列在空旷的场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这里是寄存秘密与谎言的迷宫。我付了钱,
走进接待大厅。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头也不抬地问了我一句:“租柜子还是取东西?
”“取东西。”我的声音很稳。“哪个区,几号?”“B区,07号。”我故意报错了号码。
保安在电脑上敲了敲,皱眉:“B区没07啊,你记错了没?”“哦哦,对不起,是C区,
C-07。”我立刻改口。“嗯,进去吧,C区左转到底。”保安挥了挥手,不再理我。
一个简单的试探,证明这里的管理并不严格,也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我按照指示,
走进那片由集装箱改造的仓储区。长长的走廊,头顶是嗡嗡作响的日光灯,
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被放大了数倍。
B-01, B-02, B-03……我默数着门上的编号,
像在走向一个早已注定的刑场。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每一下,都撞得我生疼。
终于,我停在了B-07号储物柜的门前。冰冷的金属门,上面有一个硕大的黄铜锁头,
像一只沉默的眼睛,与我对视。我从随身的布袋里,
拿出了从家里车库工具箱中找到的那把红色螺丝刀。它的手柄可以旋转拧开,里面是中空的,
正好藏着一把小小的、样式古旧的铜钥匙。我看着眼前的锁孔。我知道,一旦我转动钥匙,
打开这扇门,我和高铭之间那张名为“婚姻”的虚假画皮,就将彻底被撕碎。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的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铜钥匙,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锁孔。
第四章:死亡保单“喀嚓。”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锁开了。我将那把铜钥匙拔出,手心因为过度用力,已经勒出了一道红痕。
我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稳住呼吸,然后用尽全力,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股尘封已久、混合着纸张和樟脑丸的干燥气味扑面而来。
储物柜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也没有任何血腥的场面。里面很整洁,
整齐地码放着五个一模一样的牛皮纸文件箱。这份冷静和秩序,
比任何混乱的场面都让我感到心寒。这证明,制造和储藏这些秘密的人,
有着何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规划能力。我的目光落在第一个箱子上。我走进去,
戴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将它搬了出来。箱子没有上锁。我打开它,里面的东西,
让我的呼吸瞬间凝滞。那是一沓厚厚的身份证。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张。
所有身份证上的照片,都是我丈夫那张脸,只是发型和神态略有不同,有的看上去更年轻,
有的则更显成熟。但每一个名字,都是陌生的。王浩、李承、赵俊……除了身份证,
还有配套的护照、驾照,甚至还有几所不同大学的毕业证。他的人生,
原来是一场庞大的自助选择题,可以随时切换身份,重新开始。我一张张地翻看着,
手指冰凉,动作却很稳。我就像一个法医,
在冷静地解剖一具早已死亡的尸体——我们的婚姻。我关上第一个箱子,将它推回原位。
然后,我打开了第二个。第二个箱子里,全是公司文件。
股权转让协议、海外空壳公司的注册信息、数额巨大的资产转移合同……受益人的名字,
正是我在第一个箱子里看到过的那些陌生名字。原来,他不仅在用假身份生活,
更在用这些身份,构建一个庞大的、用来洗钱和诈骗的商业帝国。我父亲当年投资给他,
让他得以起家的那家公司,恐怕早已被他用这种方式,掏空成了只剩一个名字的躯壳。
我们林家,是他所有骗局的起点,是他辉煌人生的第一块垫脚石。巨大的羞辱和愤怒,
像岩浆一样在我胸口翻滚。但我死死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还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我关上第二个箱子,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三个。就在这时,
我看到了一个细节。在角落里,孤零零放着的第五个箱子,侧面用黑色的马克笔,
写了两个字。那是我丈夫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也是我看了五年的笔迹。他写的是:林照。
我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我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步步挪过去,
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专属于我的,最后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寥寥几样。
最上面,是一份保险合同。我把它拿起来,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人寿意外伤害保险。投保人:高铭。被保险人:林照。受益人:高铭。
保险金额:壹仟万圆整。生效日期:下个月一号。我捏着那几张纸,感觉它们有千斤重。
原来,我在他眼里,早已不是妻子,甚至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串价值一千万的数字。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了保险合同的下方。那是一本书。书的封面上,
印着一行冷静而客观的标题:《法医学:特殊死亡鉴定案例剖析》。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我翻开书,里面有好几页,都用红色的书签做了标记。
我翻到其中一个书签所在的位置。
那一章的标题是:“意外溺水与药物诱发性心脏停搏的伪装手法”。页面上,
有几行字被他用黑色的钢笔划了重点,旁边的空白处,
甚至还有他用极小的字做的标注和心得。笔迹冷静,清晰,像是在钻研一篇学术论文。
书“啪”的一声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我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瘫软下来,
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恐惧,
冰冷而粘稠的恐惧,像水银一样,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原来,那通电话里,
苏晴问的“‘林照’这边,还没到时候”,是这个意思。原来,他不是要和我离婚。
他是要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第五章:餐桌上的战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仓储中心的。
我的身体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冷静地锁上门,走出迷宫般的走廊,
在门口的监控下若无其事地离开,然后坐上返程的网约车。车窗外的城市光怪陆离,
像一场与我无关的默片。我靠着车窗,冰冷的玻璃让我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恐惧依然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但我也清晰地意识到,
纯粹的恐惧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他以为他面对的是一只温顺的、可以随时扼死在掌心的金丝雀。他错了。他面对的,
是一个刚刚得知自己和腹中孩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这里或许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这是我原本准备在结婚纪念日给他的惊喜都将被谋杀的母亲。求生的本能,
是这个世界上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力量。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身上所有外出的衣物全部换掉,扔进洗衣机,启动深度清洗模式。然后,
我冲进浴室,用滚烫的热水一遍遍地冲刷我的身体,仿佛要将那股来自地狱的寒气彻底洗掉。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底却燃着一簇火苗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照,欢迎回来。晚上七点,门锁转动,高铭回来了。他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蛋糕,
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柔的笑容:“我回来了。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迎上去,
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蛋糕,像往常一样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当然记得,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日。”我的嘴唇触碰到他的皮肤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他满意地拥住我,在我耳边说:“就知道我的照照最细心。
饭做好了吗?我快饿死了。”“马上就好。”餐桌上,烛光摇曳,饭菜丰盛。
他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为我们各自倒上。他举起杯:“为了我们,我的爱人。
”我举杯与他轻碰,杯沿下,我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他眼中的虚情假意。“为了我们。
”我说。气氛温馨,完美得像一出舞台剧。而我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为他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老公,
今天下午我跟闺蜜聊天,听到一件特别可怕的事。”“哦?”他切着牛排,没有抬头,
“什么事?”“她说她一个朋友,在网上认识一个男的,对她特别好,温柔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