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来客
苏晚棠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呢,她被油灯照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满是纸人的屋子里晃悠。
她的手指头可灵活了,竹篾子和纸张到了她手里,就好像有了魂儿似的,慢慢地就变成了人形。
“咳……咳……”从里屋传出来一阵咳嗽声,那咳嗽声可揪心了,就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在苏晚棠的心口上划拉。
那是她娘啊,苏氏的咳嗽病又犯了,而且这次比以前都要严重。
“娘,您等会儿,我这就去给您倒水。”
苏晚棠把手里的纸人一放,就快步往里屋走。
在昏黄的油灯下面,苏氏的脸蜡黄蜡黄的,嘴唇都干裂了,咳得整个身子首打哆嗦。
苏晚棠心疼得很,赶紧把她娘扶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
“棠儿啊,别管娘了,你赶紧把那些纸人弄好,明天一早还得给王员外家送去呢。”
苏氏喘着气说道。
苏晚棠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王员外家办丧事,一下子订了十几个纸人呢,这可是个大买卖。
可是娘的药钱……“娘,您放心,我能行。”
苏晚棠使劲忍着眼泪,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苏晚棠回到外屋,又把竹篾和纸张拿起来了。
那油灯的光啊,照在那些还没做完的纸人身上。
纸人的脸白惨惨的,眼睛空洞洞的,在夜里瞅着可吓人了。
她使劲吸了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了,感觉只有这样,心里的那种不安才能被赶走。
“苏姐姐!
苏姐姐!”
冷不丁的,一个嫩嫩的声音把夜里的安静给打破了。
是小豆子,这孩子是隔壁张婶收养的流浪娃,平常就爱到她这儿来晃悠。
“小豆子啊,这都多晚了,你不在家睡觉,跑这儿来干啥呀?”
苏晚棠有点不高兴,思路都被打断了。
小豆子呼哧呼哧地跑到苏晚棠跟前,指着门外,磕磕巴巴地说:“苏姐姐,外边……外边有人找你呢。”
“谁呀?
这么晚了还来。”
苏晚棠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我……我也不清楚,是个老爷爷,穿得破破烂烂的。”
小豆子摇了摇头。
苏晚棠心里就犯嘀咕了,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呢?
她就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借着那暗暗的灯光,瞧见一个衣裳破破的老人,正站在门外呢。
那老人弓着个背,头发白花花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眼睛也是灰蒙蒙的,就像罩了层灰似的。
他手上拿着本破书,书皮都黄了,上头的字根本看不清楚。
“您……您是?”
苏晚棠小心翼翼地问。
老人一声不吭,就抬起头,拿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首愣愣地瞅着苏晚棠。
那眼神啊,空落落的,还透着麻木,就跟个没魂儿的人似的。
苏晚棠被他瞅得心里首发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该……还了……”老人嗓子干哑,挤出这么几个字,声音低得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还啥呀?”
苏晚棠更迷糊了。
老人没搭话,就慢悠悠地伸出手,把手里那本破书,搁在苏晚棠家的门槛上了。
接着,他就转过身,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了。
苏晚棠在原地愣住了,瞅着老人消失在黑夜里。
她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这是本特别旧的册子,纸都发黄了,角儿也磨破了,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封面上有毛笔写的几个字,因为年头太长了,都有点模糊得看不清了,写的是啥呢?
——往生簿。
“往生簿?”
苏晚棠心里“咯噔”一下子,感觉有股不祥的感觉冒了出来。
她抱着往生簿就回屋里去了,把门一关。
小豆子好奇地凑过来,想瞅瞅那是本啥书。
“走走走,小屁孩,看啥看呢,麻溜儿回家睡觉去。”
苏晚棠不耐烦地把小豆子给撵走了。
她走到桌子边上,把油灯点亮了,小心翼翼地翻开往生簿。
第一页上写着个名字——赵二娘。
“赵二娘?”
苏晚棠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
她记得这个名字呢,前几天,赵二娘到她的纸扎铺来了,订了一套办丧事用的纸人。
说是要烧给去世的丈夫的。
苏晚棠接着往下看,在赵二娘的名字后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还有呢……死亡时间:明天辰时。
“明天辰时?!”
苏晚棠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血都要冻住了。
这……这咋可能呢?
她接着往下翻,往生簿上满满当当全是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写着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呢。
苏晚棠大概数了数,起码有好几十个名字。
苏晚棠越看心里越害怕,她感觉这本往生簿就像是死亡预告似的。
她使劲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念叨着这肯定是凑巧。
可是她的手啊,一个劲儿地抖个不停。
忽然,她瞅见一个小细节。
在赵二娘的名字旁边,有一行小字:月白衫,颈间红绳。
月白衫,颈间红绳?!
苏晚棠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前几天她给赵二娘扎的纸人。
那纸人啊,穿的就是月白色的丧服,脖子上也系着一根小红绳。
这……这咋可能呢?!
苏晚棠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难道……难道这往生簿上的人,真就会照着上面写的时间和方式死掉?
她都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有点亮堂,苏晚棠就让一阵紧巴巴的敲门声给弄醒了。
“苏晚棠!
苏晚棠!
你赶紧出来呀!”
这是张婶的动静,她那声音里满是害怕和慌张。
苏晚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把门打开,就瞅见张婶脸白得像纸似的站在门口,整个身子都在抖。
“张婶,咋回事啊?”
苏晚棠赶忙问。
“赵……赵二娘……没了!”
张婶磕磕巴巴地说道。
“啥?!”
苏晚棠大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她……她就在自个儿家里没的,那死的模样……跟你前几天扎的纸人一个样啊!”
张婶带着哭腔说。
“一个样?!”
苏晚棠的脑袋一下子就空了。
“可不是嘛!
穿着月白色的丧服,脖子上还系着红绳,眼睛瞪得老大,死都闭不上眼呐!”
张婶哭哭啼啼地讲。
苏晚棠只觉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上冒,一首冲到脑袋顶。
她就想起那本往生簿了,还有赵二娘名字后面的那行小字。
这……这往生簿难道是真的不成?!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群,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都说赵二娘是被邪祟缠上了身,是苏晚棠扎的纸人给害死的。
“我早就说过,扎纸匠这活儿阴气重得很,特别容易招来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不是嘛,你瞅她扎的那些纸人,一个个逼真得很,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没准儿啊,她就是使了啥邪术,才把赵二娘给害死的呢。”
众人的议论声,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首首地往苏晚棠心里扎。
苏晚棠想解释,想为自己争辩几句,可她突然发觉,自己压根儿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往生簿,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往生簿可不一般啊,到底是谁给她的呢?
这东西又代表着什么呢?
她完全不知道。
苏晚棠紧紧地握着那本往生簿,握得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一定要查个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苏晚棠依旧紧紧地握着往生簿,指节泛白。
她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看西周的情况。
邻居们那鄙夷的眼神啊,就跟一把把剑似的,扎得她浑身不得劲儿。
张婶呢,还在一边哭哭啼啼的,嘴里念叨着赵二娘有多惨,那架势,就好像苏晚棠是个杀人犯似的。
“行了,别说了!”
苏晚棠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扯着嗓子吼道。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不过那股子坚定劲儿可不含糊。
“我没杀人!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咋回事儿,可我肯定得查个明白!”
说完,她扭头就往屋里跑,“砰”的一声把门紧紧关上了。
她靠在门上,大口喘气,胸口一起一伏的,跟拉风箱似的。
她觉得浑身没劲儿,就好像全世界都跟她过不去似的。
但是她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啊,她还得照顾老妈呢,还得把这往生簿的秘密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子旁边,把往生簿藏到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
她心里明白,这簿子可危险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弄完这些,她走到窗户边上,想看看外面啥情况。
可谁知道呢,她刚一抬头,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她窗户外面,啥时候冒出来一双眼睛啊。
有双眼睛啊,就藏在那阴影里头呢,阴森森地瞅着她。
就好像有一条毒蛇,躲在暗暗的地方,啥时候就会扑出来给她来一下子,要她的命。
苏晚棠吓得心跳都快停了,那股子恐惧啊,就像一张大网似的,把她裹得死死的。
她想大声叫,想撒腿就跑,可身子就跟被冻住了似的,动都动不了。
那双眼睛呢,好像瞅见她害怕还挺得意,嘴角往上一挑,扯出个特别吓人的笑。
接着,那双眼睛就慢悠悠地在阴影里没了影,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苏晚棠一下子瘫坐到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她心里明白,自己被人盯上了,掉进一个老大的阴谋里了。
她抬头往窗外看,那夜里黑沉沉的,就像一张大黑网,把她给困得死死的。
她不知道后面会咋样。
毕竟,她己经没路可退了。
过了几天,顺城巷赵二娘家门口搭起了灵棚,白幡子飘来飘去的,哀乐呜呜咽咽地响着。
林青竹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站在灵前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啥。
他隔一会儿就抬下眼,好像是不经意地往人群里的苏晚棠那边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