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雾裹着霜气,像一层轻纱笼罩着沉睡的村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夏裹紧粗布袄推开柴扉,露水打湿的发梢瞬间凝成冰碴,细小的冰晶在晨光中闪烁,宛如缀满碎钻。
忽听得村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得仿佛擂鼓。
六七个村民抬着竹编担架狂奔而来,担架上的汉子脖颈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青蛇,嘴角溢出暗紫色涎水,抽搐时手脚将担架撞得吱呀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林大夫救命!
阿柱从昨日晌午泻到现在!
" 领头的王婶鬓角沾满泥浆,额头上的汗珠子混着雨水往下淌,发梢还挂着草屑,显然是一路跌跌撞撞跑来。
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抓住林夏衣袖的手不住颤抖。
林夏掰开患者牙关,一股腐肉般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指尖触到滚烫的额骨,心里猛地一沉 —— 患者眼窝凹陷如枯井,黯淡无光,舌苔布满黑苔,正是痢疾重症的征兆,这样的症状,在现代都棘手,何况是条件有限的古代。
她瞥见患者指甲盖泛着青紫,腕间脉象如游丝般虚浮,更是暗暗心惊,这己是气阴两竭的危象。
她迅速扯下腰间布条蒙住口鼻,高声喊道:"立刻封了村口!
把病患送进村西头的破庙!
" 转身冲进堂屋,从陶罐里抓出半把干艾叶,塞进灶台点燃。
干艾叶遇火瞬间燃起,噼啪作响,浓烟腾起时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她己将铜盆架在火上,看着清水咕嘟咕嘟翻涌成碧绿色的消毒水,水面不断冒着细密的气泡,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始的战斗。
灶膛里的火苗舔舐着铜盆底部,映得她眼底跳动着紧张的光。
"虎娃!
去召集村里识字的娃子!
" 林夏将浸透艾叶水的麻布塞进村民手中,"用这水擦拭门窗梁柱,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不容置疑。
说完,她背起药篓冲向后山,荆棘划破粗布裤脚也浑然不觉。
山涧旁的黄连叶片挂着晨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马齿苋在岩石缝隙中倔强生长,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她边采边教围在身边的孩童辨认:"记住,黄连味极苦却能泻火解毒,马齿苋嚼起来发酸,专治热痢脓血。
" 说着,她摘下一片黄连叶,放在鼻尖轻嗅,又递给身旁的孩子,让他们感受草药的气息。
指尖摩挲着黄连粗糙的叶脉,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那些精密的检测仪,可此刻,这带着露水的叶片就是救命的良药。
日头西斜时,二十几口陶瓮在打谷场一字排开,蒸腾的药香混着硫磺味弥漫全村。
陶瓮里的药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袅袅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云雾。
林夏蹲在井台边,将碾碎的生石灰缓缓倒入井中,看着白色粉末在水面晕开,渐渐与井水融为一体:"从今日起,井水必须煮沸三滚才能喝,馊饭剩菜一律埋进土里!
" 话音未落,一阵晕眩袭来,她扶住井沿才勉强站稳,掌心黏糊糊的,不知何时己渗出冷汗。
连日的操劳,早己让她疲惫不堪,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
恍惚间,她看见打谷场边的老槐树,树皮上那些裂纹像极了医院里心电图的波形,在夕阳下微微颤动。
第七日清晨,破庙的门轴发出吱呀声响。
林夏倚着门框数着走出来的村民,每一个走出的身影都让她感到欣慰。
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朦胧间,她听见王婶带着哭腔的呼喊,感受到滚烫的汤药顺着嘴角灌入,那熟悉的药香仿佛在安抚她疲惫的身心。
恍惚看见自己穿越那日的漫天晚霞,正化作柳家村上空温暖的朝阳,照亮了这片她为之奋斗的土地,也预示着新的希望即将来临。
昏迷中,她仿佛又回到现代的手术室,无影灯下跳动的不仅是手术器械的寒光,还有柳家村孩童们捧着草药时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