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惨死重生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发苦,混着晚期病人身上散不出的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温言蹊的肺叶上。
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像一截被蛀空的朽木,连呼吸都带着刀割似的疼。
癌细胞早己在她身体里疯狂攻城掠地,如今连抬一抬手指都成了奢望。
昂贵的进口药堆在床头柜上,如同无用的墓碑,宣告着金钱买不来命的残酷真相。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水杯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清脆得刺耳。
“姐姐,该吃药了。”
温言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软甜美,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她俯下身,精心描绘过的眉眼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艳丽,眼底却淬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快意。
她拿起几颗药丸,递到温言蹊干裂的唇边。
温言蹊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温言柔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钻戒上,那是她前未婚夫陆明轩的订婚信物。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字:“…为什么?”
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温言柔动作一顿,随即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在温言蹊耳边,吐息冰冷:“为什么?
我的好姐姐,你占着温家嫡女的身份,占着明轩哥哥的心,占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挡在我通往荣华富贵的路上!
连你最后的价值——温家祖传的那点医术名声,也被你糟蹋得差不多了!”
她眼中恶意翻涌,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你以为你的病是怎么来的?
那些‘特效药’…味道还不错吧?”
轰——温言蹊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
原来…原来她耗尽家财求来的“救命药”,竟是催命符!
是眼前这个她一手带大、视若珍宝的“好妹妹”,亲手为她调制的地狱之汤!
蚀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她想尖叫,想撕碎眼前这张虚伪恶毒的脸,可身体早己被癌细胞和慢性毒药彻底摧毁,连一丝颤抖都做不到。
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死死地、不甘地瞪着温言柔,像要燃烧尽最后一点生命力,将这个恶鬼拖入地狱!
“别这么看我呀,姐姐。”
温言柔故作害怕地拍了拍胸口,嘴角却高高翘起,带着胜利者残忍的愉悦。
她捏着药丸的手指用力,近乎粗暴地塞进温言蹊无法闭合的嘴里,然后端起水杯,毫不温柔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 冰冷的水混着苦涩的药丸强行涌入气管,带来窒息的剧痛和呛咳。
温言蹊的身体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剧烈地抽动,视线开始模糊,温言柔那张扭曲得意的脸在视野里摇晃、碎裂。
“安心去吧,姐姐。
你的好名声,你的男人,温家剩下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好好‘享受’的。”
温言柔甜腻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是温言蹊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不甘!
我好恨!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我温言蹊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1995年盛夏,苏省,清河县老城区。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撕裂了闷热的午后。
温言蹊猛地从狭窄的木板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布背心,黏腻地贴在身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痛。
她惊惶地瞪大眼睛,茫然西顾。
刺眼的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格子窗棂照射进来,在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木头霉味、陈旧灰尘和夏日潮气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药香。
视线所及,是掉了漆露出原木色的老式衣柜,柜门歪斜着关不严实;一张瘸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方桌,上面放着一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脸盆;角落里堆着几捆晒干的草药,散发出苦涩的清香;墙壁是黄泥糊的,被烟熏火燎得黑一块黄一块,贴着一张泛黄的“三好学生”奖状,上面赫然是她青涩的名字——温言蹊。
这是…她十八岁高考前,和奶奶相依为命的老屋!
温言蹊颤抖地伸出手,这双手!
不再是枯瘦如柴、布满针眼和淤青的病弱之手!
而是少女的手,虽然指节因为常年帮奶奶处理药材而显得有些粗糙,掌心带着薄茧,但皮肤紧致,充满了健康的活力!
她猛地摸向自己的脸,脸颊饱满,没有病态的凹陷!
她掀开洗得发白的碎花薄被,跳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泥地上,冲到那面模糊的水银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而清丽的脸庞。
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因为刚才的噩梦而显得有些苍白。
一双杏眼大而明亮,此刻却盛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
鼻梁秀挺,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背心和一条同样旧了的灰色长裤,是典型的九十年代小城少女模样。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1995年!
回到了高考前,奶奶还在世,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心房,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她扶着冰冷的土墙,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
老天有眼!
真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蹊蹊?
咋啦?
做噩梦了?”
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隔壁灶间传来,伴随着锅铲碰撞的轻响。
温言蹊浑身一震,猛地转头。
隔着半开的破旧木门,她看到奶奶佝偻着背,正拿着蒲扇对着土灶口轻轻扇着,锅里飘出小米粥的清香。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奶奶布满皱纹却无比慈祥的脸上。
“奶…奶奶…” 温言蹊哽咽着,几乎是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老人瘦小的身躯。
那温暖、带着烟火气和淡淡药草香的气息,是她前世在冰冷的病房里、在无尽的悔恨中,魂牵梦萦却再也触摸不到的温暖!
“哎哟,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看这一头汗,噩梦吓着了?”
温奶奶放下蒲扇,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孙女的背,满是心疼,“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
奶奶给你熬了安神的小米粥,加了点酸枣仁,块洗把脸去,吃了定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