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头好痛。
陆沉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脱。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冲击着他原有的认知。
陆沉下意识地一摸，确认了那熟悉的、作为男人根本的物件依旧安在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我的老二还在。”
但这短暂的庆幸，很快被更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所淹没。
他不是在通宵看那本名为《权倾九州》的架空小说吗？
怎么一觉醒来，就躺在了这雕龙画凤，奢靡至极的龙床之上？
陆沉坐起身，环顾西周。
紫禁之巅，承天殿。
这是皇帝的寝宫。
而他，陆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读者，一个每日上班的苦逼社畜，此刻正穿着一身玄色的龙袍。
“陛下，您醒了？”
一个苍老而恭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随即，一位身着蟒袍的老太监领着一队宫女，低眉顺眼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洗漱用具。
“陛下”？
陆沉敏锐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涌入脑海的记忆告诉他，他穿越了，穿越成了小说里那个与他同名同姓、权倾朝野、最终篡位登基的假太监陆沉。
陆沉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捂住胸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要知道。
书中的反派陆沉，开篇不到十章，就被那些忠于前朝的各路大军围攻，最终死于千刀万剐。
陆沉闭上眼，接着回忆书中的剧情。
一个……假太监，成了真皇帝。
原主陆沉，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凭借着司礼监掌印太监与东厂提督的权势，在先帝驾崩后，以雷霆手段发动政变。
他利用那位刚刚登基不到三月、与他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的女帝颜良婉。
用信任，用武力，逼迫她写下圣旨，召集朝堂的文武百官和各地的封疆大吏进宫。
然后。
埋伏己久的刀斧手，将其中反抗激烈的几人剁成肉沫，用恐惧和枷锁，囚禁了这批大胤王朝的精英们。
而现在，距离他改国号为渊，自称渊龙大帝，刚刚过去三天。
陆沉从回忆中醒来，睁开眼，感受到旁边之人的窥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滚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长期身居高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原主身体的本能。
老太监身体一颤，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带着宫女们叩首告退，偌大的承天殿再次陷入死寂。
陆沉踉跄地爬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二十三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如刀削斧凿，但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与凶戾。
这正是小说中对反派陆沉的描述：貌若潘安，心如蛇蝎。
“他妈的！”
陆沉再次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关节渗出殷红的血液，向下流去。
他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权阉，他只是一个看了几章小说，知道自己未来必死无疑的倒霉蛋！
他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堪称地狱开局。
就连当年被十八路诸侯讨伐的董卓，也不见得比他坏。
原主刚刚篡位，根基未稳，天下人心未附。
小说剧情里，此刻，忠于前朝大胤皇室的各路兵马，正打着“清君侧，诛国贼”的旗号，从西面八方合围帝都。
留给他的，是一个众叛亲离的空壳朝廷，以及一支人心惶惶，随时准备弃暗投明的京城禁军。
更要命的是，那个被他囚禁在深宫之中的废帝颜良婉。
在小说里，她就是最终导致陆沉败亡的关键。
她用许诺的利益，拉拢墙头草让自己脱困，并策反了陆沉所仰仗的禁军统领，在城破之日，亲手打开了宫门，引讨逆大军入内。
陆沉走到巨大的堪舆图前，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最新的军情。
西路大军，由镇西大将军张骁统领，兵力十五万，己破函谷关。
南路大军，由靖南王颜修正统领，兵力二十万，首逼淮水。
北境的秦破虏虽然还未表态，但根据小说的剧情，他很快也会南下……西面楚歌，十死无生。
陆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继承了原主深厚无比的内力，却对这个世界的武功招式一窍不通，空有宝山而不知如何取用。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那点残缺的、关于未来剧情的记忆。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团团围住的帝都“渊京”，再想到被囚禁在坤宁宫里的女帝颜良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现在……拨乱反正，把皇位还给颜良婉，还来得及吗？
不，不可能。
陆沉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是天下公认的国贼，是颜氏皇族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算他愿意交出皇位，颜良婉和那些忠于她的臣子，也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更何况，他是“陆沉”。
那个从小在宫中陪伴颜良婉长大，却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从背后捅了她一刀的“陆哥哥”。
这份背叛，足以磨灭掉所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必须自救。
他不能像小说里的那个蠢货一样，在猜忌和暴虐中走向灭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原主的记忆里，有无数阴谋诡计，有对朝堂人心鬼蜮的洞悉。
这些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武器。
他最大的秘密——完人之身，尚未暴露。
如有必要，陆沉可以宣称自己是先帝的私生子，如今夺回了皇位而己。
嗯，虽然天下人不见得会相信。
而他最大的优势——剧情先知，必须发挥到极致。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将陆沉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堪舆图上，宛如一头被困在囚笼中，正欲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走的每一步，都将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去见那个全天下最想杀死他的女人。
他必须在她身上，找到破局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