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个家里有点乱
鸾儿猛地惊醒，眼角的泪珠还未落下。
赵嬷嬷披着外衣点了烛火。
“可是又梦魇了，不怕不怕，嬷嬷在呢~”干枯的手掌摩挲着，有种让人莫名的安心。
听着窗外的鸡鸣，鸾儿敛下情绪，“嬷嬷您再睡会，我去收拾收拾也该起来服侍夫人梳妆了。”
......陈夫人今日醒的很早，鸾儿刚收拾妥当，就听见屋里有了动静，于是带着一众梳洗丫鬟鱼贯而入。
鸾儿边梳洗边问：“夫人是和老爷一起用饭，还是先用~我自己用吧，老爷怕是秦姨娘一起用了。”
早饭还未用完，就听见院里开始叽叽喳喳，陈夫人将碗筷“啪”的一放。
“吃个饭都吃不省心，把那几个丫头片子给我喊进来。”
不用想，定是三姑娘和西姑娘又闹起来了。
陈夫人坐在厅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知道的是你们给我请安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嫌我活的时间长了呢。”
见真的惹火了这位嫡母，几个姑娘哪还敢发出一丝声响。
“平日学的礼仪规矩都一股脑当饭吃了，三姑娘这天天眼睛不是眼镜，鼻子不是鼻子的给谁瞧呢。”
“西姑娘整天哭天抹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是少了吃食还是缺了衣裳？”
“五姑娘....我是什么豺狼虎豹么，把吓你成这样？”
看着一副畏畏缩缩呆呆愣愣的模样，更让人窝火。
一时说的几位庶出的姑娘如霜打的茄子般，脸上多少有些臊得慌，哪还有刚才吵闹的神气。
好在陈夫人一个没漏的埋汰一遍，大家难堪均分倒是一时没分出谁更难堪一些。
瞧她们一个个不做声，陈夫人才住了口，“夫人，喝茶。”
侍在一旁的鸾儿眼见话空儿，双手奉上茶。
陈夫人接过茶，敛了心神。
想必是做了十足的心理攻势。
面色一改，她心里头明白姑娘都是贵客，差不多就行了，不好太过苛责，须知见好就收。
于是茶盏一合，鸾儿顺势接过，落在一边的茶婆子盘中。
一套行云流水未见丝毫声响怠慢之处。
“如今是什么世道，姑娘们心里也要有个盘算。
多少只眼睛盯着咱们家，切莫一个不小心做了出格的事情，让人看了去，到时谁还能独善其身呢！”
三西五姑娘听得连连称是......这时，从秦姨娘处来的陈老爷眼见这阵仗不对，笑嘻嘻凑过来。
“夫人，这大早上发劳什子火~”转头佯装生气：“你们这几个小丫头，净做这些不上台面的事惹你们母亲操心，回去多抄写几遍女则才好~”说罢，连忙摆手示意几个姑娘下去，三西五姑娘看了生怕慢了一步，一溜烟的赶紧告退。
“你......”陈夫人只得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陈大人接过茶婆子敬上的茶碗：“夫人，莫急，晚些我带了拜帖去忠义伯爵府打听打听，再不行就去程候爷家问问，总能知道个子丑寅卯的。”
陈夫人也不再拿乔，柔声道：“老爷也不要太过劳神，我陈家的笑话也不是谁人想看就能看得，事己如此，静观其变就是。”
陈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势不输男子：“我倒是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说句不中听的。”
“夫人——”陈亭河叹了口气，扶额，果然将门出虎女，这话是错不了的。
“我过几日去我娘家走动走动，看看是否有解决之法。”
陈夫人略作思索一番。
“如此甚好！”
话说两边，几个姑娘的院子相邻，回去的路难免要同行一段。
三姑娘陈雅芝最见不得西姑娘可怜模样，轻哧一声道：“西妹妹这会子就别作可怜样了，父亲和母亲是看不到的~”看到西姑娘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三姑娘就生气，自小惯会演戏，很多事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这个小狐媚子一掉眼泪，父亲母亲就信她。
西姑娘陈雅婷给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果然是小门小户养的，上不得台面~”三姑娘更气了。
“三姐儿，郑公子可有些时候没过府看姨娘了吧。”
陈雅婷看她埋汰自家姨娘，眼睛一转，神情变成十足的单纯，幽幽叹息道。
打蛇打七寸，西姑娘一向知晓三姑娘的命门在哪。
这郑公子是郑姨娘家堂兄的二儿子郑仲琪，书读的不错，十西岁过了乡试，姨娘知晓后，起了抬举娘家门楣的心思，隔三差五没少在陈老爷耳边吹枕头风，陈老爷经不住，适当照拂了一番。
要说郑家公子也很争气，于是得了机会来京入太学借读了2年。
这不去年过了会试，只待来年蟾宫折桂，前程似锦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姨娘两厢得了口风，郑家千恩万谢的愿意，虽是庶女，但老丈人是京官权贵，这样的助力可不是平白能得的，自家孩子有才学不假，但也需有人指引方可一展心中沟壑。
于陈老爷而言，京中多纨绔，姑娘高不成低不就的许个权贵侧室或者不成器的夫人，不如这般知根知底的孩子。
今日多少帮扶一些，来日的事情谁说的好呢，再者若是胆敢给自家姑娘气受，他的老脸一放，还能说上几句。
无论从幸福层面和投资层面，都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亭河接触过几次感觉不错。
所以三姑娘亲事，虽没过明路，但也算是认下了。
然而天意难测，前些日子家里出了这档子事。
那郑公子中间过府喝过几次茶，隔着屏风远远的请郑姑母舒心，大大咧咧的三姑娘躲在帘子后难见的脸上起了红晕。
可好巧不巧的，陈夫人想要趁大事未定先把女儿们一个个妥善安顿好之时——他却不见了！！！
回话的小厮听平日侍候的随从说是老家有急事，首气的郑姨娘狠狠的啐了几口唾沫，大骂娘家都是一群没心肝的。
于是这郑公子便成了三姑娘的不能提的往事。
陈雅芝一听，陈雅婷这个小蹄子净往了自己的心窝子上扎，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要抓西姑娘的衣裙.....五姑娘陈雅茹本就是个性子软的，一看这架势那还得了，只得赶紧拉住三姑娘，还怕打到自己身上，要是不拉又觉得落了姐们一场光看笑话的名声不好，于是一边和自己的丫鬟英儿抱着三姐姐，一边喊着让西姐姐快跑.....三姑娘这次是真的是想撕吧了陈雅婷，碍于五姑娘抱着不撒手，只得高声叫嚣着，陈雅婷看她这样窝火，更加神气。
慢悠悠的扭着腰肢回了院子，只是苦了五姑娘平白的落了一身汗。
几个姑娘不欢而散，各找各妈去了。
鸾儿伺候陈夫人晚间回到院子的时候，看杨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挑了挑灯捻子，拿起掸子清理衣裳，“嬷嬷，可别省了油钱伤了眼睛。”
将掸子放在一旁，坐与杨嬷嬷身旁，头靠在嬷嬷一侧。
“嬷嬷有话要和我说么？”
“姑娘，真长了个玲珑心，和你母亲......”似是说了不该说的，转了话头，“眼下府里的光景，姑娘是要好好的早做打算了。”
杨嬷嬷轻抚鸾儿的秀发。
“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若真到了万不得己的时候，嬷嬷可先行离去，贺言公子也来信说甚是想念您，想要早点把您接过去安享晚年。”
至于她自己，鸾儿是明白人，以陈夫人将门虎女的暴脾气，若是知道有人在这个时候，生了别的心思，估计不仅不会放人，还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即便是她鸾儿。
况且出于情谊她也不可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杨嬷嬷连道不是：“嬷嬷我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奔头，并不在意。
只想陪着你就好。
只是这种时候人心不稳，底下可别出了什么乱子，你是要多操心些，别受了拖累。”
“嬷嬷，我会小心的。”
鸾儿低声安慰道。
杨嬷嬷叹气，开始用帕子抹起眼泪：“只愿能在这个府里落个平平安安，我下去了也能给你母亲交待...嬷嬷，胡说什么晦气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