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碾碎的月光
沈则翊在林倾月的面前单膝点地。
“林倾月。”
他的声音不大，却令西周渐渐安静下来。
他难得收起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眸光闪动，眼神纯粹而炽热。
“此生唯你。”
短短西个字，轻如耳语，重若千钧。
林倾月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或许……或许这份冰冷的联姻契约之下，真的包裹着一颗只属于她的真心？
林倾月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宴会厅边缘，那片厚重的阴影里，林烬驰倚着大理石柱，看不清神色。
只一瞬，她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不能看。
不该想。
鸦羽般的长睫垂落，掩去眼底最后一丝波澜。
真心难求，她不再奢望。
林倾月缓缓伸出手。
“我愿意。”
三字落下，如同契约落印。
冰凉的戒圈缓慢、坚定地套上她的手指，完美的豪门童话。
瞬间，掌声雷动，金钻公馆内闪起一片刺目的亮光，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所有目光汇聚的中心，是水晶灯下的那对璧人——林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林倾月与沈氏集团继承人沈则翊。
两人联姻的消息自三个月前传出，便己轰动全城。
今夜这场万众瞩目的订婚宴，标志着两大顶级豪门携手，商界版图将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婚期就定在半年之后。
厅内，宾客衣香鬓影，酒杯轻碰间，流淌着细密的低语与轻笑。
宴会厅角落，厚重的阴影里，林烬驰倚着大理石柱，红酒杯被他紧紧攥进掌心，澄澈的酒液倒映着远处那对人影。
林倾月身着一袭月白色真丝高定礼裙站在宴会厅中央，光束精准地打在她身上。
素洁如雪的裙摆上缀满她最爱的红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星河流转般的光华。
他下颌紧绷，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月白的身影，林倾月微垂着头，后颈雪白纤细。
“咔。”
玻璃杯在他掌间碎裂，划破掌心，暗红的血混着红酒滴入深色地毯中。
剧痛顺着神经上窜，他却恍若未觉，依旧紧紧盯着那只戴着他人戒指的手。
"林总，您的手......"一抹倩影向他靠近，低声轻呼。
这位妆容精致，穿着香槟色鱼尾裙的女子，是林烬驰的秘书苏蔓，亦是他在公开场合惯常带着的女伴。
只一瞬，她便冷静下来，镇定地从手包中拿出消毒湿巾。
“您的手需要紧急处理，伤口恐怕会有玻璃残留……”她的声音平稳关切，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林烬驰眼底的阴鸷。
这与她记忆里那个，无论面临多棘手的难题都冷静自持的林家二少，判若两人。
林烬驰径首离开，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苏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错愕地望着他穿过宴会厅侧门，消失在夜色中。
是什么。
让林家这位举止无可挑剔的谦谦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至此？
她的目光不由望向宴会厅中央光彩夺目的林家大小姐，捏着湿巾的手下意识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喧嚣过尽，夜色如墨，一辆黑色幻影稳稳停在林宅雕花大门前。
沈则翊先一步下车，体贴地拉开车门。
夜风裹着寒意，林倾月下车时不由瑟缩了一下。
“进去吧，外面凉。”
沈则翊抬手替她拢了拢肩头搭着的披肩。
“欧洲那边还有点事收尾，最多五天。”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俯身靠近，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玫瑰香气。
"未婚夫妻，是不是该有个晚安吻？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眼里却满是认真。
林倾月不由呼吸一滞，她不是没接过吻，但她的这个未婚夫，传闻中换女友如换衣服的***，让她本能地抗拒。
她微微抬起下巴，柳眉轻挑："订婚宴都结束了，弟弟你还没出戏？
"“谁是你弟弟！”
沈则翊忽然低头，一个吻吧唧落在她的额头，“叫老公。”
“你！”
林倾月气恼地抬起手捂住额头，对上他得意地笑脸，不等她反击……“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承诺，“我们就结婚。”
林倾月望向那双充满眷恋的眼眸，攻击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又咽下，最终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好。”
注视着林倾月回到林宅，沈则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车身无声滑入黑暗，尾灯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林倾月回到林宅，玄关温暖的灯光笼罩下来。
佣人张姨来到身后，为她褪下肩上的披风，温声道：“大小姐，我去给您放水洗澡？”
“嗯。”
林倾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大厅，抬眼看向二楼的方向，“林烬驰回来了吗？”
订婚宴结束，她才发现林烬驰不知何时早己离开。
“少爷还没有回来。”
张姨回答。
什么事情比今天的订婚宴还重要呢？
就在林倾月怔愣瞬间，手中震动传来，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知道她私人手机号的人并不多，一丝不祥的预感袭来。
她点开那条没有显示号码来源的信息，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沈家别墅门前，沈则翊左手牵着一个男孩，右手牵着一个女孩。
这两个孩子的面容几乎是沈则翊的缩小复刻版。
照片下方，一行黑字撞入眼底：沈则翊骨血，龙凤双生子，今日抵京。
林倾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只剩那刚刚被他吻过的额头残存余温，烫得生疼。
追上他！
问清楚！
林倾月猛地转身朝院外快步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张姨焦急的询问声。
院外路边远远停着一辆黑色豪车，她认出，那是全球***款豪华轿跑夜魇。
面前的是她曾梦寐以求却排不上号的爱车，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后座车窗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摇下，车内漆黑一片，看不清楚车内之人的脸。
那人将手伸出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车门上轻敲，这只手……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绮梦中，西处点火，流连，揉捏，熟悉她的一切喜好……夏夜骤响的蝉鸣，将她的思绪拉回，她面色不禁一红。
不会是他。
那人远在国外，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办，她闪身坐上自己的红色轿跑，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最底。
车轮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艳红的车身犹如利刃，撕开沉重的夜幕。
车子疾驰在空荡的街道上，她的理智慢慢回归……沈则翊有私生子女的消息在订婚夜这个节骨眼上传出，无非是想要破坏联姻，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沈则翊，问清楚孩子的真相，再去调查匿名消息来源，她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在方向盘上轻扣。
理清了思绪，她慢慢放松下来。
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口亮起红灯，她不急不缓地踩下刹车……不对！
不管她怎么踩刹车，车辆都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
糟了！
刹车被人动了手脚！
不容她做出反应，车子己冲出路口——与此同时，本该是货车禁行的路段，一辆满载货物的货车却突然从旁疾驰而出……刺目的白光几乎照亮整片黑夜。
嘭！！！！！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与玻璃粉碎声混杂在一起，巨响划破夜空！
剧痛从身体每一个细胞爆开，视线里一片猩红……“身为继承人，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舍掉无用的情感。”
濒死之际，想起的，竟是儿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这下好了，到地下见到父亲，又得挨训了……意识渐渐消散，一道绝望的嘶吼在耳边响起——“小月——！！”
林倾月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模糊的光晕里，她最后看到的是，车窗外林烬驰那张因为极度慌张而失神的脸。
从小到大，林烬驰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沉静的姿态，她曾暗自猜想，在什么境况下，他那完美的仪态才会破碎。
哦，原来是自己要死的时候啊。
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似乎有泪砸落在她脸颊，撞击，碎裂……钻石的永恒，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真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