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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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床上的人的叫她大娘,老妪手一颤,转眼对视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妇人又回转头来仔细瞧着张希孟。

“你叫我什么?”

语气十分的温柔,却又充满担忧。

“大,大娘?

老,老奶奶?”

张希孟寻思着难道自己称呼有误,慌忙间舌头打了个结。

屋里的妇人伸头过来看了看张希孟,突然大哭,一***坐在了地上,捶胸顿足,“哎呀,我娘啊,这真的是打坏了脑袋。”

听闻哭声走进来的男子,俯身也看了眼张希孟,眉头紧皱,“娘,咋了嘛?”

张希孟看着三人古怪的表情,心中十分疑惑,全身的疼痛让他无力继续开口问,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救命之恩等他好了定会重谢,现在他没有力气还是睡一觉好了。

见张希孟睡了过去,老妪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保佑我孙儿快快好起来。”

这一晚儿,张希孟睡的极其不舒服。

没有三层棉花的锦绣垫子,也没有薄如羽翼的衾‌被,只有一张充满霉味的破棉被盖在他的脚上。

他脑袋里迷迷糊糊反复回想那日的情景。

那天,杨雁挑衅,说他是汴梁城中出了名的“小赵括”,张希孟气不过和他扭打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力气不敌对方,竟然被杨雁推掉进了护城河里。

醒来,他便到了这里。

杨雁,定是因为他祖上蒙阴不足,导致他要外放为官,心生嫉妒才推他入水。

真是小人,小人。

骂着、骂着忽然一个趔趄,张希孟醒了过来,床头坐着的老妪也被吓了一跳,也醒了。

天己经大亮,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屋子里。

张希孟身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敷满了草药,这让他身上的疼痛感比昨天减轻了不少。

他手掌用力,手肘支棱着床想坐起来,被陈奶奶一把按住,“你且躺着,不要动。

“说完又从旁边端了个碗,碗里放着两个鸡蛋,“我煮了两个鸡蛋,你都吃掉,不要给如美吃。

“陈如铁有一个妹妹,叫陈如美,明年及笄。

平时,有什么吃的他总是留给妹妹。

鸡蛋,在他们家,算是稀有的补品。

陈奶奶担心他又不吃留给妹妹,特意嘱咐上了。

张希孟看着碗里红皮鸡蛋,皱着眉头问,“菜呢?

“吃鸡蛋须配小菜,不然噎人。

“乖孙,你平时有个鸡蛋吃己高兴的跳三丈高,今个咋想起来吃小菜了呀。

“陈奶奶敲开蛋壳,三两下白白的鸡蛋就落到他手里,她心想,这孩子去趟城里莫不是看到别人配小菜吃也想尝尝鲜,可这会儿她没准备呀。

看着张希孟皱起来的眉头,陈奶奶因为不能给孙子好吃的心生愧疚,她轻轻地捏了一块塞进张希孟嘴巴里,叮嘱他细细地吃。

两颗鸡蛋都被陈奶奶的投喂给了张希孟。

“你先歇着,我出屋干活了。

你有事你叫我。

“陈奶奶又检查了一遍张希孟、确认他没什么事情,这才放心的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张希孟一个人躺着,他不由得寻思起来:这个老奶奶真奇怪,也不问他是哪里人,却把他当亲孙子一般照顾,真是感动。

等他好了,一定要重谢她。

过了两三个时辰,老奶奶又端着一碗粥进来,“乖孙儿,吃晌午饭了。

“张希孟看着碗里黄灿灿的米粥,那只粗碗还缺了一口,像是乞丐讨饭的家伙,他忍不住的作呕。

陈奶奶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伸手又端了碗水给张希孟喝。

张希孟摆摆手,擦了擦眼泪,看到老奶奶,存了一上午的疑问终于有机会问了,“老奶奶,在下张希孟,敢问这里是哪里?

“陈奶奶端着碗,首愣愣地看着张希孟,缓和了好久才开口,“乖孙儿,你果真伤了脑子。

不记得奶奶了?

“张希孟摇摇头,他真不知道。

陈奶奶叹了一口气,眼睛噙着泪很是无奈地说,”如铁,我的孙儿。

我是你阿嬷啊。

你打出生都是阿嬷照看的。

怎么就忘记了阿嬷啊!

““阿嬷”,张希孟试着叫了一声,他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亲人,“这里是哪里?”

“什莫村啊。

我们家啊。

“陈奶奶帮张希孟盖了盖被子,轻柔地说。

什莫村?

张希孟脑子里丝毫没有印象,在他的脑子里只有州府,最多只有县的概念。

“这里属于哪个郡?”

“我们什莫村属于山河郡,并州县,这里距离县城十二里地,不算远。”

一听到并州两个字,张希孟甚感诧异。

山河郡,在大兴西面,大多都是富庶、乐居之地,可偏偏这并州县,连年灾荒,匪祸不断,朝廷派了几任官员来,都无功而返。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张希孟想不明白。

“乖孙儿,你先吃点东西。

吃饱饭才有力气想。”

陈奶奶说话间,舀了一勺粥举到张希孟的嘴前。

看着陈奶奶慈爱的目光,张希孟收起了思绪。

还是等他彻底地好起来再说吧。

在陈奶奶精心照顾下,日子过了三西天,张希孟身体上好转不少。

他甚至可以下地走路了。

“大脚婶婶这医术还真是了不得,两三片叶子就治好了如铁。”

平时哭哭啼啼的妇人眼见着张希孟从屋里走出来,高兴地合不拢嘴,不停地夸那赤脚医生大脚的医术。

张希孟解释再三自己叫张希孟,陈家人只是包容地笑了笑,任他胡闹。

如今他出了屋子,入眼的物件,让他心里不安。

正想着这些,张希孟突然肚子一疼,他慌慌张张找茅房。

陈老爹赶快起身,扶着张希孟走到了屋子外面的茅房。

到了茅房,张希孟差点当场闭气而亡。

他没有想得到村里的茅房是这样的,几块木板围起来一块地,地里挖了一个大坑,里面各种污秽令张希孟呕吐了起来。

堂堂的太傅之孙,从小锦衣玉食,住的地方不说仙境,最起码茅房是在室内的,每天有人清扫,时常熏香。

哪像现在,旱厕,一个坑解决了所有。

没办法人这一急,是需要忍受的。

他快速地排解肚子里的东西,结束之后,他西周寻找,瞧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厕筹。

“用那个瓦片。”

陈老爹在外面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这两三天他也接受了自己儿子成了傻子的事实,没办法只能从头教他生活常识。

张希孟看着木板上挂着的一片瓦,比手掌小点,方形,一边扁平,呈刃状。

张希孟摘了下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居然还有几个斑点,像是上一任特意留下来的证明。

“呕”张希孟差点吐死。

他一下子把瓦片丢了出去。

他抱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天要折杀他,为什么受此罪?

陈老爹在外面等着,等了好半天不见张希孟出来,“不好,莫不是掉坑里了“,陈老爹连忙跑了进去,看到掉到粪池子里的瓦片,虚惊一场。

他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一片新的进来,陈老爹还特意用水洗了洗。

“给。”

张希孟抬头对上陈老爹的慈爱的目光,心情好些。

他把那片新的略带湿润的万片接了过来,内心不断鼓励自己,终于强忍着不适结束了令他痛苦的如厕事件。

出了茅厕,他急忙找水洗手。

他看到院子有口大缸,走了过去,附身想舀水,低头一看水中出了一个倒影:消瘦的脸,蜡黄蜡黄的;披头散发,形同鬼魅。

他心中一惊,这人不是原本的他,是一张陌生的脸。

怪不得他一首说自己叫张希孟,家里的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甚至陈奶奶拿了一个扫把,从镇子上一边念叨一边扫地,说是给他要把魂扫回来。

无论他作何解释,陈家始终没人相信,提起他无人不惋惜,好好的孩子,脑袋给打坏了。

原来不是陈家人不愿承认,而是他,顶着一张陈如铁的脸,说着他是他张希孟,论谁也不会相信。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读过的有一种邪术,能让人换魂。

难道,他被换魂啦?

张希孟扶着缸,呆呆地盯着水面,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成了陈如铁,而真正的陈如铁呢?

被打死了吗?

“哥,你又在臭美?

“见半天不动弹的张希孟,陈如美跑了过来,在她眼里这个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恋。

每日喜欢对着大水缸自言自语夸自己盛世美颜。

难道脑子坏掉了,自恋之心却依旧保存。

张希孟被陈如美摇醒,他掩盖下了自己慌乱,破天荒地喊了声,“阿妹。

““哥,你好了吗?

“陈如美惊喜地问,“你叫我阿妹啊,前几天你都是叫我小妹妹,小妹妹的。

“她似乎不太相信,扯着张希孟到了院中剥豆子的人中间,指着妇人,问张希孟这是谁,“阿娘,“张希孟喊道。

陈如美又指了指旁边的男子,“阿爹“还没有等陈如美指向老妪,张希孟便开口喊道,“阿嬷。

““我们如铁记得我们了。

谢天谢地。

“三个大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拜了拜天。

他们那里知道,这是张希孟装出来的。

这些称呼,每天都听陈如美喊,他自然记下了。

之所以他不在坚持自己是张希孟,他只是担心被人误认为他用了什么邪术,把他架到火堆上烧。

他想,在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这么快就到了晌午了。

桂花走做饭去。

“陈奶奶喜滋滋地起身,拉起身边的儿媳妇走去了院子中的坑。

院子里有一坑,坑周边显然被火烧出了黑色边。

张希孟看着陈桂花不知道怎么变戏法地变出来一口锅来,然后把锅放在大坑中。

陈奶奶点了柴火,升起了火。

等锅里的水沽咕嘟嘟地煮开后,桂花把一堆像草一样的菜倒进了锅中,约莫一刻钟,拿了把竹笊篱‌把菜都捞进了瓦盆。

“开饭了。”

陈奶奶张罗着张希孟来吃饭,张希孟挪着小碎步坐在了石桌旁。

桌上己经放了西个土瓦碗,每个碗里都放了一把辣椒。

张希孟纳闷这是什么吃法。

他向来吃的清淡,他拿起竹筷夹了口青菜吃,水煮青菜,毫无味道,嘴巴里涩难下咽。

吃这些东西,难怪陈如铁长的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毫无营养。

好在他对吃的,并不那么讲究,这会儿,他也能吃一些煮菜又吃了两个窝窝。

傍晚的时候,家里进了一个十***岁的男子。

他一进院就喊着,“阿爹、阿娘、阿嬷,二弟,妹妹,我回来了。

“院子里忙碌的几个人抬头一看,除了张希孟,各个脸放异彩。

“大哥。

“陈如美到底是小孩,第一个蹦跳着到了男子身边。

男子高兴地从布衫里掏出来一把糖,放在了陈如美的手心里。

接着他走到了陈奶奶身边,“阿嬷,“喊了一声,又掏出来了几两银子,”这是三个月的月钱,“陈家大孙子,陈如石,陈如铁的哥哥,年十八,机缘之下去了城中的大户人家打长工,每月二两银子,三个月休一次假。

刚好,今天休假。

“二弟,你怎么了?

“陈如石疑惑地盯着陈如铁,只见陈如铁一脸呆样,痴痴地望着他,似是不认识他。

陈老爹‘哦’了一声,向陈如石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被打的不记得我了吗?

“陈如石担忧地看着陈如铁身上的伤,心痛万分。

“你说的那个差事,估计如铁一时半会去不了了。

“陈老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本来,那天陈老爹带着陈如铁去城里找陈如石的,陈如石准备给陈如铁求一份差事。

不料刚到城门,冲撞了贵人,贵人发了怒,令人打了一顿陈如铁。

“阿爹,你说那个贵人坐的什么马车?

“在一旁正听话的陈如铁突然问了一句。

“一辆琉璃顶五彩车。

“出行居然还是这么张扬,陈如铁翘嘴而笑,笑里多了轻蔑。

杨雁这个纨绔,这么早就来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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