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贴着玻璃壁,指腹能感受到稻穗蒸腾的微弱水汽,像触碰着一个跳动的小心脏。
实验台的金属边缘被她磨得发亮,台面上散落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杯壁上的褐色渍痕蜿蜒如河,与培养皿里稻根在琼脂中舒展的形态奇妙重合。
实验日志第378页摊开着,母亲的银质书签压在数据旁,书签边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稻种有灵,应时而生”。
田苗苗指尖拂过那行字,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还残留着母亲临终前攥着它的温度。
那是个飘着秋雨的午后,病房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母亲枯瘦的手指在书签上反复摩挲,说要把这句话刻进她未完成的研究里。
“苗苗,这组耐盐碱基因序列,总觉得和我翻到的那本大胤朝农书里的记载有点像……”记忆里,母亲坐在台灯下翻古籍的样子突然浮现,暖黄的灯光在她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时,总爱在关键处轻轻敲三下。
田苗苗鼻尖一酸,指腹在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凝在壁上的水汽被划出一道水痕,像极了母亲当年在书页边缘画的波浪线。
“小田!
快来看新闻!”
小张撞门进来时,平板屏幕上的新闻正播放着联合国粮农组织的红色警报。
画面里,非洲大陆龟裂的土地上,饥民们排着看不到尽头的长队,等待着少得可怜的救济粮;南亚的村庄被洪水淹没,原本肥沃的稻田成了一片浑浊的汪洋;美洲的农场里,成片的作物在高温炙烤下化作枯焦的残骸。
记者沉重的声音传来:“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最新报告,全球粮食产量连续三年大幅下滑,超过8亿人面临严重饥饿威胁……”田苗苗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实验台最底层的抽屉里,母亲留下的那本线装《授时通考》不知何时掉了出来,封皮边角己经磨损,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几行字:“大胤朝永庆年间,天下大旱,赤地千里,唯青州有异人植稻于盐碱,岁稔。”
墨迹因年代久远有些发灰,却仍能看出圈画时的用力。
她抓起装着“破晓”稻种的密封罐,罐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顺着指缝流下,在日志本上洇开一片水渍。
那页纸上记录着母亲生前测定的最高亩产——“1387公斤”,此刻被水痕晕染得模糊不清,数字边缘的墨迹像水草般散开,倒像是田里疯长的稻穗。
培养箱的蜂鸣是从内部响起的,尖锐又急促,像某种预警。
田苗苗回头时,瞳孔骤然收缩:培养皿里的稻穗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穿透琼脂,在底部织出一张金色的网,网眼的形状竟与《授时通考》里夹着的那张星图完全重合!
她记得母亲说过,那星图是从青州古墓里拓下来的,与稻作节气神秘对应。
紫色光芒炸开的前一秒,她本能地将密封罐抱在怀里。
银质书签从日志上滑落,贴着她的胸口发烫,热度透过白大褂渗进来,像母亲最后一次拥抱时,手掌按在她后背的温度。
剧烈的嗡鸣中,实验室的仪器开始扭曲,窗外的天空与古籍里的星图在视线中重叠,她仿佛听见两个维度同时传来的呼唤——一个是现代新闻里灾民的哭嚎,一个是古籍记载中旱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