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联姻,无关利益,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我们陪伴彼此从青涩走到成熟。
我们渡过了十年。
为了延续这稳稳的幸福,在一场炸满绚烂烟花的夏夜。
毕靳慎抱着吉他唱出了那首我们十八岁的定情歌。
那时,仿若又回到让人怦然心动的十八岁。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再延续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可,宋音月满身雨水站在宋氏别墅泥泞后花园的那夜。
我的人生也一起泥泞了。
1一向宠我的父母待我如陌生人。
和我已定终身的男友,仅一周就成了宋音月的合法丈夫。
但,毕靳慎说,他给不了我名分,却会像以前那样爱我。
甚至更爱我。
“我和宋音月是联姻需要,是互相利用,没有感情。”
“小宝,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会是你。”
宋音月对共侍一夫的事也没什么反应。
仿若这真只是场寻常的商业联姻。
所以,我信了。
我强制堵住自己所有感官和感觉,走入这荒唐的关系,也走入了这场婚礼。
“算了!整理得什么东西,我养的狗都比你强!”宋音月纤纤素手用力扯动裙摆。
没有防备的我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啃屎,***撅得老高。
宋音悦素眉间尽是嫌弃:“这不是你婚礼,你不怕丢脸,我怕!”父母赶紧上前将我连拖带拽弄下了台:“宋洵美!”“我宋家养你二十八年,知道你是假的,还是继续收留你。”
“你就这样报复姐姐?”我没有回答。
我在想父母当初翻遍了诗经,给我取名:“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洵美,就是特别美好的意思,我家小美当然是最美好的啦。”
可我二十八年的美好比不过宋音月出现的一周。
怎么会不想报复呢?他们明知宋音月夺走我的新郎是一个会伤害我的错误。
却还是给了宋音月最好的一切。
毕家在杭市扎根千年,祖祖辈辈不知有多少人脉和资源。
对宋氏这种商界新贵而言,嫁入毕家,是最好、最有价值的归宿。
但我说不出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因为,直到订婚我才知道我和毕靳慎并非天赐良缘。
是父母从小培养我对英语的兴趣。
我才坚决选择出国留学,在校园偶遇了留学的毕靳慎。
是父母点名让我去亚索电竞网吧帮堂弟填志愿。
我才能碰见刚回国心情不佳在泡吧的毕靳慎。
是父母推荐我选择心理学专业,才让我和毕靳慎成了大学同学。
一次次的偶遇,让我和毕靳慎都相信了命运。
谁知道这全是宋氏掌权人的手笔?父亲说,无论谁是宋氏的女儿,这些事他都会做。
而我,只是恰巧赶上了。
“我要开始抛了!”宋音月手握捧花笑若炙阳的模样让父母停止了对我的讨伐:“滚回去,少让月月烦心。”
“要不是毕靳慎喜欢你这张脸,宋氏还能容得下你?”我默默将指甲掐进肉里。
所以,若不是毕靳慎,我会一夜之间从千金大小姐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我失去父母的爱了,我不想、也不能再失去毕靳慎。
思及此,我咽下夺眶而出的眼泪,换上如花的笑靥。
恰好,此时宋音月和我对视。
手捧花飞出优雅抛物线,一切都甜蜜得令人沉醉。
如果没有人喊出那句:“血!是血!砸死人了!手捧花砸死人了!”2血红布满我的视线,突如其来的猛烈眩晕感让我头昏目眩。
耳边是一道极为做作的焦急声:“小美!手捧花怎么会砸死人呢?不可能这么重啊!”在血红的视线中,我看见宋音月伸出脚,用细长的高跟将一块鹅卵石藏于婚纱裙底。
父母忙着安慰宋音月不要自责:“赶紧把人抬走,一地血别吓着我家月月!”“一场好好的婚礼你到底要破坏几次?”毕靳慎一言不发,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我来不及看清他是否露出关切和心疼,便两眼一黑彻底昏死。
夜里。
婚礼的喧闹已然止住,本该享受新婚夜的毕靳慎西装革履站在窗边。
我扶着昏沉的头,几乎喜极而泣。
至少毕靳慎还是在意我的。
“你不该耍小性子破坏婚礼的。”
“小宝,这不仅是宋音月的婚礼,也是我的婚礼,更是毕宋两家的商业行为。”
“不能因为你的嫉妒和不忿就毁了这一切。”
我下床的脚一滞。
毕靳慎不享受新婚夜原来只是为了跑来教育我?“病历你看了吗?”我的问题让毕靳慎眼眸泄出一丝哑然和不快。
他没料到我会直接略过他的问题,甚至没有一句道歉。
“额头一点小伤,没什么好看的。”
“我说过,对你的爱不会变,没必要自导自演令人心疼的戏码。”
原来,他以为这是我的苦肉计。
甚至想栽赃陷害宋音月故意伤害我。
我低下头,那句“我得了绝症”再也说不出口,只挤出一句:“好。”
毕靳慎脸色稍稍温和,他靠近我,像从前那般揉着我的头发:“乖,小宝,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条宠物狗。
我凝望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泪将黑夜烫出一个惨白的洞。
转眼,天亮了。
社交媒体铺天盖地宣传毕宋两家喜结良缘,商界再传一段佳话。
而我和毕靳慎的那十年仿若彻底消失了,无人再提起。
宋音月没成为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反倒是我被说成觊觎姐夫的烂人。
毕靳慎没有出面解释,只是连续转发了五条毕氏恭贺新婚的官博。
我已经分不清毕靳慎到底是在营业还是真开心了。
就像昨晚他说“对你的爱不变”时。
我的心底缠满了密密麻麻的怀疑。
宋音月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
即便走失二十八年,与我对比也能一眼辨出谁是尘土,谁是皎月。
她高挑貌美,浑身白得像雪。
我却随了亲生父母,即便样貌姣好也摆脱不了黄蔫蔫的皮肤。
美貌不是我在爱情中的依仗。
好脾气,命定般的偶遇和十年的回忆才是我的筹码。
可这些……好像再也不能留住毕靳慎了。
“能来看看我吗?”我捏着讨好意味十足的嗓子拨通了毕靳慎的电话。
我不敢展露丝毫不满和疲惫,生怕他不耐烦地挂断。
我不求他的辩解,我只想他再陪我说说话。
短短七天,让我怎么放下这十年的不舍呢?又让我怎么放下二十八年的亲情?“小美?”毕靳慎在电话里停顿了数秒后,我听见了宋音月的声音。
“我们度蜜月呢!”她又说:“我就说带你一起来,慎哥偏不肯。”
“赶紧让助理给小美买票,我们度什么蜜月,又没感情。”
宋音月撒娇的声音足以让人联想她撅嘴抱臂的可爱姿态。
我也听见了毕靳慎的低笑和略带宠溺的:“好。”
我和毕靳慎度蜜月的机会,竟是横夺我姻缘的宋音月撒娇求来的。
讽刺贯穿我的心脏,我深深咬住嘴唇直到满嘴血腥。
毕靳慎接管电话:“你要好好感谢月月。”
我点头,声音又低又轻:“谢谢。”
毕靳慎很满意,他继续说:“你的股份全转给月月吧。”
“她现在才是我的合法妻子,才是宋氏千金。”
毕靳慎生怕我拒绝,又补充道:“你虽失去了股份,没了钱,但我会养你一辈子,更会爱你一辈子。”
“小宝,你相信我吗?”3我不信。
但,这句话我并未说出口:“我对你,从来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
股份我会让出去,钱我也不要。
就算还清宋氏对我二十八年的养育。
再说,他们不会允许我身怀巨富离开。
“嗯,你一直很乖,我知道。”
“爱你,小宝。”
飞机落地在夜晚的英伦,爱琴海卷起弥漫的浅雾。
我踏上游轮走向毕靳慎所在的房间。
隔着门,里面暧昧又火热的动静清晰可闻。
我的脸色霎时灰白一片。
毕靳慎说过,他的心里只会是我,他对宋音月没有感情。
对没有感情的人,肉体也能碰撞出火花吗?里面传出细细密密的对话声。
“为什么要叫宋洵美一起蜜月?”“你不想和我好好过二人世界培养感情吗?”宋音月欲拒还迎的声音听得人骨头发酥:“让宋洵美给你生个孩子,再踹开她也不迟。”
毕靳慎呼吸声越来越重:“你不给我生?”“我?我对你的感觉,一般。”
宋音月似乎被伺候得很开心,“她的孩子我来养,喊我妈,不相当于是我生的了?”“所以,对小美好一点。”
听了这话,毕靳慎不怒,反倒充满了征服欲:“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心甘情愿为我生孩子。”
我忍着浑身恶心转身跑上甲板,对着漆黑的海面吐得昏天黑地。
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
此刻在另一个女人肚皮上求欢,甚至求她赐一个孩子。
对宋音月是爱吗?还是征服欲?是享受追逐和征服的***,是得不到永远在骚动。
甲板上夜风不知刮了多久。
直到毕靳慎双手绕过我的肩膀,握住我凉透的指尖:“小宝,好想你,到了也不给我发消息。”
“是看到海想到了留学时光吗?”“那年你才十八,我绞尽脑汁想到的所有美好词汇都无法形容出完全的你。”
毕靳慎的情话水平一如既往的好。
我习惯性地喊他:“哥哥。”
毕靳慎低头用力堵住了我的唇,滚烫在瞬间爆裂,融化我的冰川。
“现在,要叫姐夫了。”
我动情的眼眸停悬,霎时恢复理智。
差点忘了毕靳慎的合法妻子另有其人。
现在,我和他不是能接吻的关系。
我默默退了半步:“股份转让的合同带了吗?”拥抱时我就摸到了毕靳慎西装外套内衬口袋的合同。
他如此讨好我,我猜……应该是想哄我签字吧?果然,毕靳慎垂头轻轻一笑,像从前那样用食指点向我的额头:“我家小宝怎么又乖又聪明啊?”月光下,合同惨白得如我此时的脸色。
我尽量挤出笑脸,可惜失败了。
我很痛,心痛,眼睛痛,浑身都好痛。
我甚至没有翻看内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我没带笔。”
毕靳慎从容得递给我一直暗紫色鎏金钢笔。
这是我送他的毕业礼物,世界仅此一只,是大师的封山之作。
他很喜欢,走哪儿带着,逢人就要炫耀:“这是我老婆送的!”他的兄弟常常调侃:“还没结婚就开始天天喊老婆了!”每次,他都笑得像融化一切的朝阳:“我这辈子只会娶宋洵美。”
4签完字,我的眼泪砸在毕靳慎举合同的手背上。
他再没了从前面对我眼泪的手忙脚乱,反倒熟稔地递出纸巾:“小宝,你知道我受不了你的眼泪,别让我忍不住,好吗?”我知道,这句话,是假的。
或者说从宋音月出现之后,毕靳慎哪句话是真的?他刚和宋音月结束激荡,怎么可能又有精力和反应。
“忍不住的话今晚就陪陪我吧。”
毕靳慎神情窘迫划过尴尬:“月月晕船。”
丢下这句,他匆忙离去,再没了一丝温情。
若不是宋音月吩咐让他对我好一点。
恐怕今晚我听不到这么多情话吧?我自嘲地笑着回到客房,从行李箱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遗书。
我摊开,在上面加了几句话。
作为最熟悉毕靳慎的人,我最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心痛。
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他喜好追逐,享受征服,对一切都充满掌控欲。
所以,我要在他认为完全掌控欲我的时候,彻底消失。
成为他青春的遗憾,成为他不忘的白月光。
我的好姐姐,活人怎能斗得过死人呢?我且看着,你和毕靳慎究竟能甜蜜多久。
夜色喧嚣不定,海浪撞得船体左右摇晃。
那间紧闭的房门再一次传出令人羞红的喘息。
我捂住心口,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信封从门缝滑入,我也从甲板坠入波涛的海面。
“真想再也不见,可惜……”“毕靳慎,我更期待再次重逢后让你惊恐的画面。”
……朝阳还未破开夜海的迷雾,我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游轮。
船紧急驶向岸边,疏散游客。
毕靳慎衣着略显凌乱从房间晃悠悠而出,脖颈是清晰可见的吻痕。
他拦下一人:“船怎么又往回开了?”那名旅客的面色难看,明显收到了不小的惊吓:“船、船上死人了!”“好像是风浪太大把人晃下去了。”
“天太黑,也不好派人去找,等到救援队来……”无需那人将话说完,毕靳慎也知道这件事处理的后续了。
“怎么了?”宋音月梳理好头发,扶腰靠向门框,声音像慵懒又得到满足的猫儿。
“有人坠海了,那倒霉蛋大概率是没了。”
毕靳慎轻飘飘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冒着危险连夜捞人?“月月,船靠岸前我们再来一轮?”毕靳慎浑身写满跃跃欲试:“这次一定伺候得你求饶!”宋音月半挑蛾眉,笑若妖魅,刚要开口应下,却忽然皱起双眉:“这是什么?”她捡起我精心准备的信封左右翻看。
对比她的一头雾水,毕靳慎的脸色却连翻变幻了几轮。
他认出来了。
这是我们在比利时用不同巧克力包装纸一起制作的信封。
这信封只有两个,我和毕靳慎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