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律师,恒通集团少东家沈聿,被他爸从沈家赶出来了。”助理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时,
我正在拟一份并购案的补充协议。“知道了。”我把钢笔帽扣好,
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助理还在那头絮叨:“听说他名下所有卡都被冻结了,车和房也收回去了,
恐怕以后要住桥洞底下呢……”“挂了。”我切断通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
调出隐藏相册。最新一张是三个月前,沈聿在游艇派对上搂着别人笑,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
还是那个长不大的混世魔王。十七岁那年,我拖着行李箱去机场,他追出来拽我手腕,
白衬衫领口敞着,喉结滚得急:“苏晚,你非要走?”“沈聿,”我挣开他的手,
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他当时嗤笑一声,转身钻进跑车,
尾气差点喷我脸上。后来我在纽约读法学院,
偶尔从朋友圈刷到他的消息——今天在摩纳哥赌赛车,明天在马尔代夫开派对。
我爸打电话来叹气:“你说你们俩这娃娃亲……”“爸,法律不保护婚约。”我打断他,
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案例分析报告,一字一顿,“尤其是单方面不想履行的那种。”可现在,
那个永远活在温室里的少爷,突然被扔进了冰天雪地。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照片里的沈聿蹲在便利店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手里攥着半个冷掉的三明治,
侧脸线条瘦得硌人。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律所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想起小时候,沈聿把偷来的糖葫芦塞给我,
自己被他爸追着打,还回头冲我做鬼脸。那时候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那里曾被他套上过廉价的塑料戒指,说等长大了就换真的。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是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帮帮我。
”我看着那三个字,想起他从前挥金如土的样子,想起他在订婚宴上等我到深夜,
最后醉醺醺地打给我,声音发飘:“苏晚,你真不回来啊?”窗外的天色暗下来,
我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沈”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
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还有他压抑的咳嗽声。“喂?”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握着手机,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在电话里问我:“你真不回来啊?”这一次,
我没挂电话。2“林律师,沈聿刚才在金碧辉煌门口被人堵了。”助理发来的视频里,
沈聿被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推搡着,后背撞在大理石柱上。他挣扎着想站直,
却被其中一个胖子指着鼻子骂:“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没了你家里撑腰,你连条狗都不如!
”我的车刚拐过街角,隔着车窗,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阳光照在他脸上,
把那道没刮干净的胡茬衬得格外刺目——从前的沈聿,连头发丝都要精心打理。“开车。
”我对司机说,指尖掐进真皮座椅的纹路里。
助理还在发消息:“听说他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借钱,被他们赶出来了,还泼了一身酒。
”我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沈聿十七岁的样子。那时候他把我护在身后,
对着嘲笑我“没妈的孩子”的男生挥拳头,鼻血滴在白衬衫上,却笑得张扬:“我护着的人,
轮得到你们逼逼?”车停在律所楼下,我刚推开车门,就看见沈聿从对面的巷口走出来。
他衬衫领口歪着,袖口沾着污渍,头发乱糟糟的,却在抬头看见我的瞬间,
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像只被雨淋湿的孔雀,还想撑着最后一点骄傲。“苏晚。”他声音很低,
眼睛里有红血丝,“你……”“有事?”我抱着文件夹,刻意让语气冷得像冰。
他喉结滚了滚,手在裤兜里攥了又松:“我妈……把我所有东西都收走了,
我爸那边……”“与我无关。”我打断他,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走过,“沈聿,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他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我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
从前这只手只会开跑车、签单、弹吉他,现在却磨出了薄茧。“我知道错了。”他声音发颤,
“苏晚,再给我一次机会。”机会?三年前我在肯尼迪机场等了他六个小时,
他在派对上搂着别人的腰说“她闹脾气呢”;两年前我爸住院,他在拉斯维加斯赌钱,
电话里说“老头硬朗着呢”;一年前我打赢第一个大案子,想跟他分享,
他朋友圈发的是和新欢的合照。我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他踉跄了一下。“沈聿,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该长大了。”他站在原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我转身走进写字楼,玻璃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看见他蹲下去,
用手捂住了脸。手机又响了,是检察院的陆景然。“苏晚,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他声音温和,像春日里的风。我捏着手机,想起刚才沈聿通红的眼睛,喉头发紧:“好。
”3陆景然选的餐厅在顶楼,落地窗外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
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和我的是同一个牌子的情侣款——上次律所合作时,
他顺手送的伴手礼。“听说沈聿出事了?”他给我倒红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我切着牛排,刀尖划过瓷盘发出轻响:“嗯。”“你打算帮他?”陆景然抬眼看我,
目光锐利,“苏晚,你该知道,帮一个跌进泥潭的人,很容易把自己也拖进去。
”我抬眸笑了笑:“陆检察官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事了?”他放下酒杯,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我关心的是你。”这话够直白,像他在法庭上的公诉词,精准又冷静。
我知道陆景然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同类人,理智、清醒,把人生规划得像法律条文,
容不得半分差错。可我心里那点不理智,早在七岁那年就被沈聿用糖葫芦喂饱了。
“我没打算帮他。”我喝了口红酒,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涩的甜,“路是他自己选的,
该他自己走。”吃完饭出来,陆景然要送我回家,我摆摆手:“我想一个人走走。
”夜风有点凉,我裹紧风衣,拐进一条小吃街。烧烤摊的油烟味混着啤酒香飘过来,
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沈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卫衣,正蹲在烤串摊前,
帮老板穿竹签。炭火映着他的侧脸,把下颌线烤得发红,有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
老板递给他一瓶冰啤酒,他摆摆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两口。我站在树影里,
看了他半个小时。他穿串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手指被竹签扎破了也只是往裤子上蹭蹭,
继续埋头干活。收摊时,老板给他塞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串烤腰子。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转身往巷子里走,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又瘦又长。我跟在他后面,
看见他走进一个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没有灯,他摸着墙一阶一阶往上爬。手机突然震动,
是陆景然的消息:“到家了吗?”我回了个“嗯”,抬头看见沈聿的身影消失在三楼的拐角。
巷口的灯闪了闪,灭了。我站在黑暗里,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把我从下水道里拉出来,
自己浑身是泥,却笑着说:“别怕,有我呢。”4陆景然求婚那天,是在法院门口。
他刚打赢一个大案,记者围着他拍照,他却径直走到我面前,
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丝绒盒子:“苏晚,我们结婚吧。”戒指是鸽血红,切割得完美无瑕,
像他这个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周围一片起哄声。“陆景然,”我把戒指推回去,声音很轻,
“我不能嫁给你。”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你不懂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欣赏我的履历,我的胜诉率,我的冷静理智,
可你从来没问过,我加班到深夜会不会累,打赢硬仗会不会想找人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