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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木间的碎石子硌得我膝盖生疼,胸腔里像塞着团燃烧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我叫焖子,是根刚从卤汤里捞出来没多久的粉肠,

此刻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姿势在铁轨上狂奔——身后三米处,

三百斤的人形怪物踩碎铁轨接缝处的铆钉,每一步都震得我脚跟发麻。

它的涎水甩在我后颈上,黏糊糊的带着馊味。我瞥见侧方并行的货运列车,

车厢铁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侧身扑向铁轨间隙。怪物收势不及,

庞大的身躯撞在列车侧面,发出闷响,车窗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操!

”我借着惯性翻滚到路基下,碎石子嵌进掌心,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具粉肠做的身体实在太差劲,跑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打颤。怪物从列车另一侧绕过来,

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我,嘴角挂着半片撕碎的衣角——那是我三分钟前被它扯掉的袖子。

我认出它脖子上挂的工牌,塑料壳子上印着“货运站搬运工”。

可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半分人样?膨胀的肌肉把工装撑得像块破布,指关节粗得能当铁锤用,

最吓人的是它的嘴,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黄黑的獠牙。列车鸣着笛远去,

铁轨的震颤渐渐平息。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我转身冲下护坡,滚进长满酸枣刺的灌木丛。刺尖扎进粉肠做的皮肤里,

没流血,却渗出黏糊糊的透明胶质——妈的,原来我怕扎。怪物笨重地扒开灌木,

枝桠在它身上划出道道白痕,却连血都没出。我看见它腰间挂着个瘪了的酒葫芦,

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有些东西怕酒气。

我摸出藏在裤兜里的半瓶二锅头——这是成为粉肠前,

跟工友抢来的存货——拔开塞子就往它脸上泼。酒精溅在它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怪物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后退两步。我趁机爬起来往国道方向冲,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巨响,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它。国道边的路灯忽明忽暗,

我看见远处有辆警车闪着灯过来,突然来了劲。可就在跨过护栏的瞬间,

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是怪物甩出的铁链,一端还系着个生锈的铁钩,

显然是从货运站偷来的。铁链猛地收紧,我被拽得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柏油路上。

视线开始模糊时,我看见怪物张开了嘴,喉咙深处泛着红光。原来被吃掉是这种感觉,

像被扔进滚烫的卤汤,整个身体都在融化……再次睁眼时,我正趴在警局的审讯桌上,

口水把笔录纸洇出个圆斑。对面的警察举着笔,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准确说,

是看着我此刻的模样:三百斤的身躯挤满审讯椅,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

指缝里还嵌着铁轨上的铁锈。“良子,”警察咽了口唾沫,把一杯水推过来,

“你……你确定还记得自己是谁?”我这才发现,刚才被吃掉的不是我,

是“焖子”这副躯体。现在占据这具庞大肉身的,是我这根粉肠的意识,而这具身体的原主,

叫良子。融合记忆的过程像被塞进高速旋转的绞肉机。良子是个搬运工,酗酒、家暴,

把老婆打跑后,带着三岁的女儿住在货运站的废弃仓库里。“真是造孽。”我摸着肚子,

那里沉甸甸的,像是还装着刚才没消化完的……我自己。警察显然没少受罪。

审讯室的铁桌腿弯了两根,墙角的饮水机空了三个桶。

一个年轻警员小声跟队长嘀咕:“他从早上到现在吃了八份盒饭,

还啃了半箱苹果……”队长叹了口气,挥挥手:“走吧走吧,看你这样子也审不出啥,

别在这儿把局里吃穷了。”他塞给我一张五十块的纸币,“买点吃的,别再惹事。

”我揣着钱走出警局,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刚拐过街角,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从树后冲出来,看见我就愣了,接着哇地一声哭出来。

“别哭别哭!”我赶紧往后退,这具身体的脸确实吓人,眉骨断裂后歪在一边,

嘴角还留着没褪的淤青,“我不是怪物,我是……”“爸爸,我饿。”小女孩揉着眼睛,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记忆里蹦出这张脸——这是良子的女儿,

叫念念,昨天被他锁在仓库里,一整天没吃东西。看着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

我突然想把原主从记忆里拖出来再打一顿。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怎么忍心饿到她?

走进家常菜馆时,老板和服务员都吓得往吧台后缩。念念拽着我的衣角,像只受惊的鹌鹑,

头埋得低低的。“想吃什么?”我尽量让声音放柔,可这具身体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

一开口就像打雷。念念怯生生地摇头,手指抠着桌布上的破洞。我看着菜单,

的儿童菜都点了一遍:糖醋里脊、番茄炒蛋、南瓜粥、炸薯条……服务员记单的手一直在抖。

菜端上来时,念念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不敢动筷子。我夹了块里脊肉,

小心翼翼地剔掉葱丝,放在她碗里:“吃吧,不烫。”她小口小口地嚼着,嘴角沾了点酱汁,

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看着她慢慢放松下来,开始自己用勺子舀粥喝,

我心里那点因为变成怪物的烦躁,突然就淡了。结账时老板报出“三百八十块”,

我摸遍全身口袋,只掏出警局给的五十块,手机微信余额151。加起来刚够二百,

还差一百八。“老板,”我硬着头皮指了指后厨,“剩下的我刷碗抵吧,一天不够就两天,

管饭就行。”老板盯着我这三百斤的身板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看你女儿可怜。”他摆摆手,“下次带钱再来。”走出饭店,念念牵着我的手,

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我低头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突然觉得该做点什么——至少,

不能再顶着这副吓人的模样,让念念被人指指点点。减肥从第二天凌晨开始。

我在公园绕着花坛跑步,三百斤的体重让每一步都像在拆地板,跑了两圈就喘得像风箱。

旁边打太极的大爷看得直摇头:“小伙子,你这体重得先散步,不然膝盖要废。

”我改成快走,每天绕着公园走十圈。一开始走不完三圈就累得想躺平,

念念就在旁边给我加油:“爸爸加油!念念给你数数!”她数到一百就会忘,然后从头再来,

奶声奶气的声音成了我唯一的动力。饮食也得改。以前良子顿顿离不开肥肉和白酒,

我现在逼着自己啃水煮菜。念念跟着我吃了两天,小脸都瘦了,我心疼得不行,

偷偷买了块鸡胸肉,撕成小块混在她的粥里。最难受的是晚上。这具身体的酒瘾犯了,

浑身发抖,脑子里全是冰镇啤酒的泡沫声。我就抱着念念在仓库里转圈,

给她讲我当粉肠时的经历——当然,隐去了那些血腥的部分,

只说自己以前住在“暖暖的汤里”。一个月后,我站在货运站的磅秤上,

指针指向二百六十斤。虽然还是胖,但至少能弯腰系鞋带了。

那天念念用捡来的彩色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爸爸变瘦了,不吓人了!

”我蹲下来抱她,她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软软的:“爸爸,

今天能吃糖醋里脊吗?”我摸了摸口袋里刚发的***工资——在汽修厂帮人搬零件挣的,

够买两份糖醋里脊了。“能,”我笑着擦掉她嘴角的粉笔灰,“管够。

”念念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膝盖上放着本卷了角的童话书。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手数着天上的星星,嘴里念念有词。我站在门口看了半小时,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像尊小小的石像。“念念怎么还不睡啊?”我走过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布料蹭到她后背时,她像受惊的兔子般抖了一下。小姑娘慢慢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

眼泪砸在童话书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想妈妈了。”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融合良子的记忆时,关于这个女人的片段总是模糊的——她总是系着条蓝格子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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