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在雨幕里晕成一片模糊的白,玻璃门上早凝满了密集的水珠,把外面的世界泡成了晃动的色块。
沈念转了两圈钥匙,“咔嗒”一声锁舌归位的轻响被雨声吞得干干净净。
她对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刚拖完地的瓷砖泛着冷光,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消毒水混着潮湿的味道。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十一点,秒针在玻璃罩后面滴答转圈,像在数着雨丝的数量。
“再等十分钟吧。”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收银台碎碎念,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说不定雨就小了呢……”十分钟后,雨非但没小,反而更凶了。
风裹着雨斜斜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门。
苏念第三次看表时,分针己经跳过了两个数字。
她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摸出那把橙红色的雨伞——伞骨是去年冬天打折买的,有点歪,撑开来总往一边偏。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夹着寒意的湿气猛地扑过来,呛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伞刚撑开就被风掀得翻了个边,她手忙脚乱地把伞骨掰回来,伞面己经塌了个角。
雨水顺着破口往她肩上淌,瞬间洇湿了便利店的蓝色工服。
路灯在雨里成了一团朦胧的光晕,光线穿不透密集的雨帘,只能在脚边勉强照出一小片湿漉漉的柏油路面。
路沿的积水己经漫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咕叽”的水声,裤脚很快就湿透了,黏在小腿上。
凉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颤。
她记得这条路平时车很少,可今晚的雨太大了,西周只剩下哗哗的雨声,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清。
她攥紧了手里的伞柄,眯着眼往路口挪,想等过了马路再打车。
就在她抬脚要迈过斑马线的瞬间,一阵刺眼的白光猛地刺破雨幕——那光线太亮了,混着雨珠炸开在她眼前,晃得她瞬间睁不开眼。
她听见引擎的轰鸣声从很远的地方冲过来,又像是突然出现在耳边。
手里的伞不知被什么猛地一扯,橙红色的伞面瞬间脱手飞了出去,在雨里打着旋儿滚到路边。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道白光,手腕刚抬到胸前,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撞在了她的腰侧。
不是疼,是一种钝重的、让人窒息的麻,像有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了上来。
身体像片被狂风卷起来的落叶,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她看见自己的工牌从口袋里掉出来,塑料外壳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很远,照片上的自己还在笑。
落地时后背先撞在冰冷的积水里,水花“噗”地溅起来,混着泥沙灌进她的口鼻。
雨还在下,砸在脸上生疼。
她想抬头,脖子却像被抽走了骨头,只能看见那辆白色轿车的尾灯在雨里晃了晃,很快就被浓稠的黑暗吞掉了。
后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衣领往胸口钻。
她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气音,像漏了风的风箱。
路边的梧桐叶被雨水泡得发胀,一片接一片砸在她手边,带着秋天特有的、腐烂前的腥气。
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只歪了伞骨的橙红色雨伞,正卡在马路牙子上,被风吹得一下下撞着路沿,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像在替她数着剩下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