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忧身着利落的靛紫短打劲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随着她迅猛的动作在脑后飞扬。
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额角和英气的下颌线滚落,脸颊因用力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她正对着一个粗麻沙袋,拳出如风,腿扫似鞭,每一击都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仿佛要将所有憋闷都发泄在这沙袋上。
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在初秋微凉的空气中蒸腾起淡淡的白气。
沙袋被击打得剧烈摇晃,麻绳发出不堪重负的***,旁边地上还散落着几根被踢断的粗木桩——那是她昨夜练腿功的“战利品”。
“无忧居”的匾额悬于月洞门之上,字体秀雅飘逸,正是她父亲钟博渊的亲笔。
这名字是当年她出生时,钟博渊满怀对亡妻林氏的追思和对***的珍爱亲自题写的,寓意她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然而,此刻这雅致的名字,与院中这杀气腾腾的练武器械——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这地方,与其说是天下大儒千金的香闺,不如说更像某个江湖门派的演武场。
西厢房的雕花木窗被轻轻推开,柳念水倚在窗边,静静看着院中那个挥汗如雨、生机勃勃的身影。
她的眼神复杂,交织着温柔、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柳念水的身世,如同秋日落叶般飘零。
她是钟无忧生母林氏的亲哥哥——也就是无忧舅舅——府中一位早逝侧室所出的女儿。
生母早亡,嫡母不慈,她在那个名义上的“家”里,如同透明人一般无人庇护,甚至常常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凌取笑。
三年前,年仅十三岁的钟无忧随父亲去外祖母家省亲,无意间撞见几个表兄表姐将瘦弱的柳念水堵在假山后推搡戏弄。
年纪虽小却一身侠气的钟无忧当即冲了上去,像只护崽的小老虎,不管不顾地将那几个比她大的孩子推开,拉起瑟瑟发抖的柳念水,对着那群人怒目而视。
回到钟府后,钟无忧便执拗地恳求父亲,要将这个受尽委屈的表姐接来同住。
钟博渊念及亡妻,又见女儿心意坚决,怜惜柳念水孤苦,便应允了。
从此,柳念水便在无忧居住下,一住便是三年。
这三年的朝夕相处,让这对表姐妹的感情,早己超越了血缘,更胜亲手足。
柳念水视钟无忧为救她出泥沼的光,是唯一的依靠和温暖;钟无忧则将这个温柔娴静的表姐视为需要自己守护的亲人,是她这“侠女”心中最柔软的牵挂。
此刻,柳念水看着无忧专注练武的模样,眼中满是包容。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又坐回书案前,试图在拳脚破风声中寻得一丝宁静,继续她的诗稿。
对她而言,这声响是家的声音,是庇护她的妹妹充满活力的证明。
钟无忧对表姐的目光浑然不觉,或者说,她早己习惯在这充满书卷气的院落里肆意挥洒汗水。
她全神贯注于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感受着肌肉的酸胀与力量的奔涌。
练武是她最快意的事情,远比那些扭扭捏捏的针线、佶屈聱牙的诗词有意思得多。
汗水模糊了视线,她随手用袖子一抹,动作粗犷,毫无闺阁女子的矜持。
一套拳法打完,她抓起靠在兵器架上的一柄未开刃的木剑,剑身斑驳,剑柄上的缠布磨得起了毛边,显然饱经风霜。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开始演练一套基础剑法。
剑尖破空,发出“咻咻”的锐响,动作虽尚显生涩,力道却十足十,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