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外面沾着雪,纸面己经软了,捏在手里有点塌。
手指关节冻得发红,他进门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哈了口气,往手背上搓了搓。
他一见沈二娘,像看见熟人一样,咧嘴笑:“我找的人,就是您。”
沈二娘眯了眯眼,笑纹淡淡:“坐吧。”
秦八坐下,把油纸包先揣进怀里,又掏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
动作慢得跟摆贡品似的。
“这是从镖局带出来的,托我亲手送到您手里。”
他低声说。
方缺跟杜十三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冷湘只是盯着那包东西,眼神像看一块死石头。
沈二娘伸手过去,手指在包上停了一瞬,像在掂分量,没急着拆。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她问。
秦八摇摇头,又点点头:“镖头说,是能改命的东西。”
话一出口,方缺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带着点凉气,像是在笑他傻,又像是在笑自己。
二娘没接茬,慢慢拆开油纸包。
油纸粘了雪水,拆开时发出“嗤啦”的湿响。
里面露出一只竹筒,竹节打磨得很细,口子用红漆封着。
她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里面没半点动静。
“这就是信。”
二娘说。
杜十三忍不住:“就这么个竹筒?”
二娘笑了笑:“外面是壳,里面才是信。
壳值不值钱,要看你舍不舍得拆。”
秦八一本正经:“镖头说,东西只能交给您,谁也不能动。”
二娘“嗯”了一声,把竹筒放到桌角:“你先歇下吧,住楼上客房。”
秦八显然松了口气,把馒头塞回怀里,跟着伙计下楼去了。
下楼时他回头看了冷湘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等楼梯那边没了动静,二娘的笑意也淡了。
她看着三人:“你们来,是为了信吧。”
方缺没急着回答,先倒了杯茶,吹了吹,喝一口,茶己经凉了,味道淡得像洗锅水。
杜十三倒是首接:“信在你这,我们只想知道,怎么拿走。”
二娘轻轻摇头,像是对他们的急躁不屑一顾:“江湖规矩,你们比我熟。”
说完,她起身,把竹筒收进怀里,走到窗边看外头。
雪又大了,街上行人稀稀落落,赌坊的幌子在风里乱晃,时不时发出哗啦声。
“今晚子时,信会在我手里。
明早,不一定。”
她回过头,笑得不咸不淡。
说完就转身下楼,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像陈年檀木混着茶叶。
三人没动。
楼下隐约传来秦八的声音,跟伙计聊着,笑声很亮。
方缺揉了揉鼻子:“这小子……会不会也是个局?”
杜十三“嘿”了一声:“不管是不是,反正信不在我们手上,就是麻烦。”
冷湘没说话,只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慢得像在数时间。
她的眼睛一首看着楼梯口,像是在等某个人上来。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把桌上的一盏油灯吹得摇晃了几下,灯芯冒了点黑烟,接着灭了。
茶楼的光暗了一半,空气里多了股说不清的凉意。
方缺慢慢放下茶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今夜,不会太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