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字符突然陷入死寂,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的蝉鸣。
“又断了?”
他扯下耳麦,金属线在耳后划出红痕。
气象站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咚咚作响,风从破损的窗户钻进来,卷起桌上散落的打印纸,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打着旋。
这是他驻守“静默区”的第七十三天。
三个月前,这片半径五十公里的山区突然失去了所有电子信号,手机、卫星、甚至军用雷达都成了摆设。
官方通报是极端磁暴,民间却早己传成了“龙困浅滩”的怪谈。
李默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墙上的监控屏幕。
十六个画面里,十二号镜头始终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雪花——那是距离气象站三公里的废弃矿洞入口,三天前最后一支勘探队就是从那里失去联系的。
“吱呀——”身后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默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在门框上晃动的锁链上。
锁链末端的挂锁还好好地扣着,铁锈簌簌落在积灰的地面上。
“幻觉吗?”
他喃喃自语,后背却己沁出冷汗。
这三天来,类似的怪事越来越多:自动运行的发电机突然停机,储备粮里凭空出现泥土,还有昨晚贴在门缝上的符咒,今早竟变成了用血画的扭曲符号。
就在这时,桌上的老式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李默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按住调频旋钮。
杂乱的噪音中,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像是被水泡过的磁带,模糊又扭曲。
“……矿洞……三层……它在……”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嗡鸣,震得李默耳膜发疼。
他猛地拔掉电源,电台瞬间安静下来,但那嗡鸣声却像钻进了脑子里,在颅骨深处不停回荡。
窗外的雨势更大了,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李默走到窗边,用袖子擦去水汽,望向矿洞的方向。
漆黑的山坳里,本该一片死寂的矿区,此刻竟隐约透出微弱的红光,像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摸出别在腰后的信号枪,金属外壳冰冷刺骨。
出发前队长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如果发现任何异常光源,立刻撤离,不要尝试调查。
记住,在静默区,好奇是会致命的。”
但现在,撤退己经来不及了。
监控屏幕突然集体闪烁起来,十六个画面同时被雪花覆盖,只有十二号镜头清晰地显示出矿洞入口的景象。
雨水冲刷下,洞口的岩石正在剥落,露出里面蠕动的暗红色组织,像某种活物的内脏。
更恐怖的是,画面右下角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勘探队的队长张教授,他穿着沾满泥浆的白大褂,背对着镜头站在洞口,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五指张开又握紧,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李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清楚地记得,张教授的右手在出发前就因为工伤被截肢了。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从铁门传来,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有人在用指甲盖轻轻叩击金属。
李默握紧信号枪,一步步后退,后背撞到了铁架床,发出哐当的声响。
敲击声停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门外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是张教授的声音,却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黏腻质感:“小李……开门……我们找到……回家的路了……”李默的目光落在监控屏幕上。
十二号镜头里,张教授依然背对着摄像头,但他的脖颈正在缓缓转动,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中,颈椎断裂的脆响仿佛穿透屏幕传来。
当那张脸彻底转向镜头时,李默终于看清,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蠕动的灰色触须,正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摇摆。
铁门开始剧烈晃动,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
李默咬咬牙,拉开信号枪的保险栓,对准门锁的位置。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台突然自动开机,高频噪音中,一个清晰的电子合成音响起,重复着一段毫无意义的代码:“δ-73,δ-73,目标己苏醒,静默协议失效……”雨夜里,矿洞方向的红光越来越亮,隐约照出天空中盘旋的巨大阴影。
李默终于明白,所谓的磁暴从来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某种屏障——一种用来困住“它”的牢笼。
而现在,牢笼破了。
铁门在撞击下变形开裂,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黏液。
李默闭上眼睛,扣动了信号枪的扳机。
绿色的信号弹划破黑暗,照亮了他脸上决绝的表情,也照亮了门外那些扭曲的、早己不能被称为“人”的生物。
在信号弹熄灭的瞬间,李默听到了自己头骨被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那个电子合成音最后的回响:“欢迎来到……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