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惊魂仙阙,残梦新生章
林薇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卡车,以及周围人群刺耳的尖叫。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下坠感和撕裂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痛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疲惫,仿佛睡了几个世纪。
意识如同沉船后的碎片,缓慢地、艰难地从深海浮上水面。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极致的安静中,有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挲的窸窣声,还有若有似无的、清雅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那不是任何她熟悉的香水或花香,更像是一种……活着的、灵动的气息。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焊死了一般沉重。
喉咙干得发紧,火烧火燎。
“水……”一个极其嘶哑、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她喉间挤出。
这声音陌生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不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嗓音。
“帝姬!
您醒了?
快!
快拿凝露来!”
一个充满了惊喜和急切的女声在旁边响起,紧接着是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帝姬?
什么帝姬?
是在拍古装剧吗?
自己是在片场出了事故?
混乱的思绪被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打断。
有人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头,将一只温润的玉杯凑到她唇边。
那液体入口即化,瞬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一股温和的力量随之散开,驱散了些许疲惫。
这股力量让她终于积蓄起一点力气,艰难地掀开了眼帘。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轻纱幔帐,材质似云似雾,流淌着淡淡的月华般的光泽。
透过纱帐,可以看到雕刻着繁复华丽云纹的穹顶,以及偶尔闪过的、柔和的光点,如同星辰被嵌入了室内。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床边。
一名穿着浅碧色广袖流仙裙的少女正跪坐在旁,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欣喜,手中还捧着那只白玉杯。
少女容貌清秀,气质空灵,绝非寻常演员。
更远处,是几名垂首侍立的女子,穿着统一的素色宫装,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
这房间大得惊人,雕梁画栋,玉柱盘龙,摆设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莹莹宝光的器物。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通体舒泰,却也让她更加恐慌。
这里绝不是医院,也绝不是任何一个她所知的时代影城。
“帝姬,您感觉如何?
您己昏睡三日了,真是吓死奴婢了……”碧衣少女见她睁眼,眼圈微红,语带哽咽。
帝姬…… again?
林薇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依旧沙哑:“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
话一出口,她愣住了。
少女也愣住了。
这不是她熟悉的语言,但她说出口和理解起来却毫无障碍,仿佛与生俱来。
碧衣少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更加惊慌:“帝姬,您不认得青鸾了?
这里是您的‘曦云宫’啊!
九霄仙庭,您是云曦帝姬啊!”
九霄仙庭?
云曦帝姬?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砸得林薇头晕眼花。
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她的、破碎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高悬于云端、金光万道的宫阙……众人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一个娇纵任性、却又隐隐带着怯懦的华服少女身影……以及最后,从一处高耸入云的玉台边缘失足跌落时那强烈的失重感和恐惧……“啊!”
林薇(或者说,现在的云曦帝姬)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带来的是剧烈的精神刺痛和一种深切的恐慌。
她明白了,却又更加糊涂了。
她,林薇,一个普通的现代社畜,好像……重生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仙侠世界,成为了一个身份尊贵却刚刚惨遭意外的帝姬?
“帝姬!
您怎么了?
可是头又疼了?”
青鸾见状,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却又不敢贸然触碰,急得团团转,“御医!
快去请御医再来看看!”
“不……不用……”林薇,不,现在起她必须是云曦了。
她强忍着头痛和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勉强抬起手阻止,“我……我只是……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
她必须冷静下来。
这一切太诡异了,超出了她二十多年唯物主义世界观能理解的范畴。
夺舍?
重生?
穿越?
无论哪一种,在一个听起来就有神仙妖怪的世界里,暴露自己灵魂异样,下场绝对比死在卡车下凄惨一万倍。
她模仿着记忆碎片里那原主可能有的、带着不耐烦的语气:“你们都下去!
青鸾留下伺候就行。”
宫娥们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步伐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
寝殿内只剩下她和青鸾。
云曦(林薇)靠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锦靠枕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消化着这一切。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侍女,试图从她身上获取更多信息。
“青鸾,”她斟酌着开口,模仿着失忆者的茫然,“我……好像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好像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青鸾的眼眶又红了:“三日前,您在‘望仙台’赏景,不知怎的就……就失足坠下了仙台。
幸亏帝君陛下赐下的护身法宝自动护主,缓冲了坠势,不然……不然……”她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失足?
云曦心中疑窦顿生。
根据那些混乱的记忆,原主虽然性子不讨喜,但毕竟是仙家帝姬,身手再差也不至于轻易“失足”坠台。
而且,坠落前那强烈的恐惧感,似乎并不仅仅是对高度的恐惧……这具身体的前任,真的是意外死亡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禀声,清晰而恭谨:“太子殿下驾到——”青鸾脸色一肃,立刻站起身,低声道:“帝姬,是云珩太子殿下,您的长兄来了。”
太子?
长兄?
云曦的心猛地一紧。
根据原主记忆,这位太子兄长温文尔雅,但对这个妹妹似乎并不亲近,甚至有些疏离和审视。
他现在来,是探望,还是……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韵律。
一个身着绣有九章云纹太子朝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代表关怀的浅笑。
但当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靠在床上的云曦时,她感到的却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首窥内里。
“听闻皇妹醒来,为兄特来探望。”
云珩的声音温和悦耳,如同玉石轻击,“看来气色好了许多,真是万幸。”
他走到床边,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那眼神温和依旧,却让云曦脊背微微发凉。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挤出一点符合“云曦帝姬”人设的、或许该是娇弱又带着点任性的表情:“有劳皇兄挂心了,只是……头还有些疼,许多事也记不真切了。”
“无妨,人平安就好。
记忆之事,慢慢自会恢复。”
云珩笑了笑,语气关怀备至,“只是,望仙台地势虽高,却有护栏阵法。
皇妹当日……当真只是失足?”
他的问题听起来像是随口的关心,但那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云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果然起疑了!
是在怀疑原主的死因,还是……己经察觉到了她这个外来灵魂的异常?
殿内熏香袅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面对太子兄长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云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她刚刚侥幸获得新生,却仿佛又站在了另一座更高的悬崖边缘。
而这一次,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失足”的都不知道。
这仙阙辉煌,却步步杀机,原主的殒命绝非意外那么简单,而她这个冒牌帝姬,又能在这漩涡中隐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