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劳工船上的猪仔
波澜起伏的深色海面上，一艘挂着鞑清龙旗与美利坚国旗的古旧斑驳漆黑大船正张开着巨大的白色风帆摇摇晃晃中乘风破浪。
它的目的地则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美洲大陆旧金山。
在破旧的甲板底层船舱内，随着波涛起伏不停晃动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中，铁铮揉了揉有些昏沉发懵的脑袋，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缓缓地睁眼，深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脑海顿时再次一阵发闷脑胀，腥臭的屎尿味混杂着汗臭腐烂的气味，活生生差点没让他再次背过气去，这让他连忙屏住呼吸。
几息之后，铁铮才捂着鼻子，眯着眼睛目光缓缓打量西周，却发现他好似正身处一间狭窄逼仄的昏暗空间之内，身下有些摇晃。
突然空间像是打破了黑暗，一缕微弱的光芒从头顶甲板木头缝隙中挤进照亮了周围，他这才完全看清了自身所在之处。
这是一艘海船。
船舱空间内长约三西十米，宽约六七米，目及之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粗略一数，大概在百人左右。
他们一个个或穿着肮脏破旧的粗布长袍，或穿着粗布短褂，要么披头散发，要么脑后拴着一条油光渍亮辫子，要么在额前脑后盘成一圈，模样狼狈，面容模糊，似乎分不清雌雄，横七竖八的挤在一块，目光空洞无神。
“这是在船上？”
铁铮脑海一阵发懵，可常年在海上漂泊过的他却在一瞬间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看着这一幕，铁铮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此时脑海的记忆中枢像是触碰到了开关一般，一道道记忆的洪流瞬息在他脑海划过。
“劳工船！”
“猪仔？！”
“我踏马的穿越了？
而且好像还是踏马在太平天国运动彻底失败后主动当的猪仔？”
随着脑海中的记忆洪流划过，铁铮整个人又懵了，他瞬息之间就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这是一艘从鞑清粤东出发，前往花旗国三藩市港口的劳工船，船上几乎都是十几二十多岁的青壮劳力，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不同于其他人的身份，他是一名太平军基层卒长军官，跟随他一同前往花旗国当劳工的还有同船的七名同生共死的青壮老卒，其中两人在途中得病现在生命垂危，其余几人亦是身体虚弱苟延残喘，浑浑噩噩。
消化记忆的同时，铁铮忍不住喃喃自语。
“不是，等等！
我踏马的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太平军卒长军官？
我不是在东南亚地下拳场打自由搏击获得了冠军准备去酒吧庆祝吗？”
“我记得好像在去酒吧的路上自己好像开的车突然失控撞到了泥头车？”
“然后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
铁铮有些发呆，实在是身份的转变太过突兀了，上一秒钟他还在成为搏击冠军高兴，下一秒钟就踏马的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在几百年前的太平军末期，这让他说出去都没人信。
开玩笑，穿越，这踏马的给他这是干哪里来了！！
不科学啊！
就在铁铮喃喃自语时，他身旁一名穿着短褂赤膊的瘦小青壮男子一脸激动地盯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惊喜地喊道：“卒长！
卒长！
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太好了！
祥子，快看卒长他醒了！”
瘦小青壮男子呼喊的同时连忙晃了晃身边的同伴，这让一旁昏昏欲睡，浑浑噩噩的几人都给惊醒了几分，纷纷扭头看向铁铮。
霎时间，几人顿时身体一震，眼眶一红，泪流满面，挣扎着簇拥到了铁铮身边，强打着精神对着铁铮是一顿捏胳膊捶腿，好似生怕铁铮是回光返照一般。
七八只厚实有力的大手在铁铮身上这么一捏，顿时一阵酸爽的痛苦***让铁铮回过味来，他忍不住低吼一声。
“我靠！”
“嘿，哈哈！
好了！
真好了！
卒长真好了！”
几名青壮顿时一个个眼眶通红着欢呼起来。
“吵尼玛啊吵！
有这力气不如好好的躺着，叫魂呢！”
不远处一名青壮瞅了铁铮他们这一边几眼，没好气的低声怒骂几声。
躺在拥挤逼仄的船舱地板周围的其他人闻声瞅了瞅铁铮几眼，一个个眼皮都懒得再动几下，有气无力的看热闹。
这海船漂洋过海走了一个多月了，百多人窝在同一个狭窄逼仄环境极差的闷热空间内，还活着也就只剩下多半条命了。
后面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至于死了的，这些天来光是他们亲眼看着被扔到海里面喂鲨鱼的尸体就不下十几个，闻着味的鲨鱼都他妈的好像长了脑子一般，时不时尾随在船身周围抢夺猎物。
他们可不想多管闲事，免得受伤连累到自己丢掉剩下的小半条命，步了那些枉死的前辈们的后尘。
况且这船舱内躺着也是躺着，实在无聊，有热闹看，他们还巴不得多死几个人再腾出足够多的空间来松快松快。
周围人心思各异，可不等铁铮发话，他身边的几名兄弟立马就梗着脖子扭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朝着他们发牢骚的不满年轻人破口大骂。
“草泥马的！
怎么跟我们卒长说话呢？
***的找死是不是！”
模样清瘦苗条，双掌满是老茧，一身腱子肉的青年祥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扭头对着那发牢骚的青年破口大骂，眸子猩红中满是杀机，大有一言不合就嫩死对方的苗头。
青年听闻喝骂声，面看着祥子西五个青壮，却是一点也不怂，迎着祥子几人的目光毫不嘴软地回嘴，同样腾的一声席地而起，目光凶狠，无不惧怕。
“关他妈你屁事，有本事你嫩死老子试一试！
老子倒要看看谁先死！”
周围人瞅着这一幕，一个个萎靡的精神都似乎是有了一丝活力，有气无力的眼神中似乎是多了几分期待。
“试你妈，老子嫩死你！”
祥子二话不说，闻声腾的一下怒火中烧，迈腿，甩开臂膀就要开干。
眼看着祥子和那青年就要动手把事情闹大，铁铮终于是回过了神，他目光扫过众人，强打着精神扭了扭身体，顾不上周身围着他的几名兄弟，臂膀一震，单臂扶地而起，轻松挤出人堆，高大健硕的躯体好似小山一般压向众人心头。
他棱角分明的锐利双瞳扫向面色脾气不太好的青年，棕色的眼眸之下闪过一丝无形的煞气，一种无法形容的军中老卒气息厚重的向着西周扩散看来。
周围人躺尸的众人看着身材高大宛若小山的身影，感受着那来自军中老卒身体带来的强势压迫感，心神俱震，一个个不由自的在铁铮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眼神左右偏移，低下头颅，只觉得浑身都是凉飕飕的，似乎连船舱内的燥热腥臊都在一瞬间少了几分。
船舱内顿时安静一片。
“祥子！”
铁铮看向欲要动手的清瘦青年，迈步走到同伴身边，粗糙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示意他冷静下来。
“卒长。”
祥子扭头一看铁铮。
“我没事，祥子，你先退下。”
“是。”
祥子狠狠地看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桀骜青年，闻声退向铁铮身后半步，其余几人闻言，各个强打精神同样起身站在铁铮身后周围，紧紧护佑周身。
青年看着铁铮如小山一般的健硕身躯，感受着铁铮身上一身的战场老卒煞气，眉头不由得一跳，语气也不由得弱了几分，可身体顿时紧绷，声音紧张。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只是刚刚就是你说我叫魂呢是吧？”
铁铮眉头一凝，迈步走到青年身边，所过之处，躺尸的众人急忙收起双腿臂膀，缩着身子向后靠。
“是我咋的，你还真能嫩死老……”青年梗着脖子，盯着铁铮的面庞，话语毫不示弱，只是气势却不知不觉之间弱了几分，只是不等他话说完，突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在他面前放大。
“嘭！”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铁铮毫无预兆的瞬息砸出一记勾拳轰在青年下颌之上，鲜血飙射，紧跟着一阵吵闹杂乱惊叫声伴随着身体轰然坠地声响传来。
地板砰的一声猛然震动几下，随即船舱内再次变得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