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学生的说笑声混着饭菜的热气涌过来。
他抬手松了松校服领口，刚要迈步出去，眼角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骚动。
教学楼和食堂之间的夹道很窄，堆着几个半满的绿色垃圾桶，馊味混着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
王浩正背对着他，把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男生堵在垃圾桶上沿，那男生穿着初二的校服，肩膀缩着，像只受惊的鸟。
谢槿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王浩伸手夺过那男生攥得紧紧的饭卡，随手揣进自己裤兜，另一只手抓着对方的饭盒，手腕一扬——白色的米饭混着番茄炒蛋、青菜汤，“哗啦”一声全扣在了地上。
瓷碗摔在水泥地上，裂成了好几块，锋利的碎片闪着冷光。
“穷酸样，”王浩嗤笑一声，抬脚碾过地上的饭菜，“这玩意儿也配吃？”
那初二男生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慢慢蹲下去，伸出手去捡那些混着灰尘和脏水的米粒。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可指尖刚碰到一块碎瓷片，血珠就冒了出来，滴在污浊的米饭上，红得刺眼。
谢槿把餐盘往旁边台子上一放，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住手。”
话没说完，谢槿己经攥住他后领将人扯开。
王浩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餐桌，餐盘“哐当”落地，他恼羞成怒地扑上来挥拳，谢槿侧身避开，反手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砰”的一声，王浩捂着嘴蹲下去，血沫从指缝渗出来。
周围瞬间安静。
趁王浩还没反应过来，谢槿攥着拳头的又经扬了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王浩被打得侧过脸去，踉跄着撞在垃圾桶上，发出“哐当”的巨响，馊水顺着桶壁流下来，溅了他一裤腿。
王浩被他这股混不吝的劲儿唬住了，啐了口唾沫：“***谁啊？”
谢槿挑眉把嘴里的糖咬碎，随手把糖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勾唇一笑：“我是谁？
你可以叫我爸爸。”
说话的人活动了下手腕，指骨咔咔作响，“给你们三秒钟，滚。”
“***找死？”
王浩挥拳就往谢槿脸上打。
他偏头躲开，顺手抄起旁边的拖把杆，“啪”一声抽在王浩胳膊上，力道不重却带着警告：“第一，别动手动脚；第二，我说滚，听不懂人话？”
他的话没说完，谢槿的脚己经踹在了他肚子上。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王浩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摔进了身后半满的垃圾桶里。
烂菜叶、果皮、废纸盒全压在了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欺负人很有意思？”
谢槿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抢人饭卡，摔人饭盒，看着他捡米粒觉得很能耐？”
王浩在垃圾堆里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却被谢槿一脚踩住了后背，又狠狠按回了那些污秽里。
“唔”的一声闷响，他呛了口带着馊味的空气，脸涨得通红。
谢槿看着他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再动他一下试试呢。”
谢槿弯腰捡起地上那张饭卡，又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蹲下身递给那个还在捡米粒的初二男生。
“别捡了，”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手划破了，先去医务室。”
那男生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看着谢槿递过来的纸巾和饭卡，愣了愣才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槿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在垃圾堆里动弹不得的王浩，对方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像要吃人。
谢槿没理他，只是对着那初二男生说：“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王浩捂着肚子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你！
你给老子等着！”
“好啊，我等着。”
谢槿回头冲他笑了笑，右眼眼尾下的那颗泪痣分外勾人。
谢槿拉着那男生的手腕，快步走出了这条弥漫着馊味的夹道。
食堂的喧闹声再次涌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那男生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紧紧攥着那张失而复得的饭卡，指尖微微发颤。
“以后他再找你麻烦，告诉我。”
谢槿说，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火气，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男生点了点头，把脸埋得更低了些，却没再掉眼泪。
═当天下午，王浩哭丧着脸找到孙骊。
孙骊，高一七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也是教研组组长，带三班化学。
谢槿上她一节课，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反正就是印象就不好，太偏心了。
孙骊听完立刻冷笑，踩着高跟鞋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她早看谢槿不顺眼，更恨上次江叙为他说话时顺带戳穿了自己对差生的偏见，这次正好借题发挥。
“谢槿！
你昨天中午在食堂打人，自己说吧，怎么回事？”
“？？”
孙骊看他愣神，冷笑道:“怎么？
打人不敢承认？”
“我没打人。”
孙骊以为他又犯错不承认，声音拔高了八度，“别给我装，三千字，明天早上在全校面前检讨！。”
“……”谢槿没再说话。
他知道跟她说这些没用，在他眼里，差生做什么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