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汽油味灌进他的衣领,他缩了缩脖子,把工装外套的拉链拉到顶。
"张哥,3号车加完了。
"他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窗。
小张正盯着手机傻笑,闻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放着我来收钱,你去把厕所打扫了。
"杭远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首播画面,穿着清凉的女主播正在抛媚眼。
他没说什么,拎起拖把走向加油站最角落的那个卫生间。
这是城郊结合部的老加油站,设施陈旧,白炽灯在夜风中轻微摇晃,把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拖把碰到隔间门时发出"吱呀"一声。
杭远皱眉——他记得下班前明明锁了所有隔间门。
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皮带。
他己经不是刑警了,现在连防身的甩棍都没资格带。
"有人吗?
"他抬高声音,用拖把杆推开第一个隔间。
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隔间地板上蜷缩着一个女人。
白色连衣裙,黑色长发像海藻般铺散开来,***的小腿上布满暗紫色尸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臂上的纹身——一条缠绕着数字"7"的蛇。
杭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这个纹身,在十五年前父亲失踪前夜摊开的笔记本上。
"张哥!
打110!
现在!
"他回头吼道,同时己经蹲下身,职业本能驱使他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检查尸体。
女人的颈部有细小的针孔,眼睑内侧有出血点,指甲发青。
这些细节像电流般激活他大脑中沉睡的法医知识库。
小张跌跌撞撞跑进来,看到尸体时发出一声怪叫:"***!
""别碰任何东西。
"杭远拽住想往后退的小张,"去调监控,特别是昨晚十点到现在的。
""你、你怎么这么冷静..."小张脸色惨白得像刷了层漆。
杭远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女人右手紧握的物品上——半张被血浸透的加油站发票,隐约可见"杭"字。
他的姓氏。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杭远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在警校解剖课上稳如磐石,现在却因为久违的肾上腺素而失控。
他摸出烟盒,发现最后一根烟己经被捏碎了。
"现场什么情况?
"一个扎马尾的女警率先跨过警戒线。
杭远认出了她——林夏,市局刑侦支队的新星。
三年前他离开警队时,她还是个实习警员。
"女性,25-30岁,死亡时间约6-8小时,死因疑似药物注射导致的急性心肺衰竭。
"杭远机械地报出观察结果,"但尸体被移动过,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林夏挑眉:"你是?
""杭远,加油站夜班员工。
"他顿了顿,"前法医助理。
"这个早己生疏的身份从他嘴里滑出来时,杭远感到一阵刺痛。
他看见林夏眼中闪过讶异,随即是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封锁现场,叫法医过来。
"林夏对同事说完,转向杭远,"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值班室里,监控视频定格在午夜12:47。
画面中,一个穿加油站制服的男人正拖着黑色行李箱走向卫生间。
"这不是王经理吗?
"小张惊呼。
杭远盯着屏幕。
王铁确实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制服,但细节不对——袖口没有常年被汽油浸泡留下的黄渍,裤腿也没有修补的痕迹。
这件制服太新了。
"衣服是故意伪装的。
"杭远说,"看他的走路姿势,右腿有旧伤,应该是...""退伍军人。
"林夏接话,"你观察力不错。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杭远一眼,"为什么离开警队?
""个人原因。
"杭远避开她的视线。
真实原因锁在他床头柜的档案袋里,和父亲那本残缺的笔记本放在一起。
法医初步报告出来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
林夏把杭远叫到警车旁:"死者叫张静,市医院护士,失踪三天。
尸体被抽走了2000ml血液,脾脏和部分肝脏被手术摘除,切口非常专业。
"杭远胃部一阵绞痛。
这些细节和他父亲笔记中记载的十五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如出一辙。
"你们加油站最近有什么异常?
"林夏问。
"上周油罐车来的时候,多出了300升的差额。
"杭远回忆道,"王经理说是蒸发损耗,但...""但什么?
""汽油的蒸发损耗率不可能那么高。
"杭远突然想起什么,"能让我再看看尸体吗?
"停尸帐篷里,杭远戴上手套,轻轻拨开死者左臂的蛇形纹身。
在蛇眼位置,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疤痕。
"这是皮下植入物被取出的痕迹。
"他的声音发紧,"我父亲...他调查过的案子中,所有受害者都有这个标记。
"林夏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你父亲是警察?
""杭振华,十五年前失踪的刑侦专家。
"杭远终于说出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他最后调查的案子,受害者都有这个蛇缠数字的纹身。
"离开现场前,杭远借口上厕所,偷***下了纹身的照片。
回到出租屋,他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
父亲的老式诺基亚手机、警官证和那本残缺的笔记本都在里面。
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永生会正在寻找容器,他们相信特定生辰八字的人体内有长生之血。
下一个目标可能在..."文字到此中断。
杭远翻出自己出生证明,上面的日期和时间被父亲用红笔圈了出来。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杭远打开手机相册,将女尸纹身放大。
蛇身缠绕的数字"7"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和父亲笔记本上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突然意识到,张静的尸体出现在他工作的加油站,可能根本不是巧合。
但是有什么依据,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