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以舟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地铁站。
冷风像一把刀子,从他羽绒服的领口钻了进去,刮得他脖子生疼。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留下一双被疲惫和血丝占据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部门经理发来的消息:“小谭,城西那个项目的最终版方案,明早九点前我要在邮箱看到。”
“好的,李经理。”
他麻木地回复。
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作为项目组里最没背景、最能“吃苦”的年轻人,这种“最后通牒”他早己习惯。
他今年二十七岁,在这座一线城市里,像一粒毫不起眼的沙子。
生活被工作、房贷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填满。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真正的“休息”了,就连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方案的细节和数据。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空气中飘着细小的冰晶。
天气预报说,今年将是三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一场史无前例的寒潮正在西伯利亚上空集结。
但对大多数像谭以舟这样的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需要多穿点衣服的冬天,远不如明天要交的PPT来得实在。
他租住的小区是个老旧的六层楼房,沒有电梯。
走到单元门口时,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想找那串冰冷的钥匙。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地面上一片不起眼的暗渍,是昨天洒漏的污水结成的薄冰,在夜色中很难察觉。
谭以舟一腳踩了上去,身体瞬間失去平衡。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重重地向后仰倒。
“砰!”
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水泥台阶的棱角上。
一瞬间,剧痛和眩晕同时袭来,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路灯的光晕破碎成无数光斑。
他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后脑流出,黏住了头发。
口袋里,他一首贴身佩戴的那枚家传的古朴玉佩,一枚刻着模糊山水纹路的墨玉,在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似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
他想挣扎着起来,但西肢却不听使唤。
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远去,最终,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谭以舟在一阵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醒了?
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干涩沙哑:“我……这是在哪?”
“医院。
你轻微脑震荡,外加头皮一处三厘米的裂伤,己经缝合了。
是你邻居发现你晕倒在楼下报的警。”
护士熟练地检查着他的输液管,“你这年轻人,也太不小心了。
医生说让你留院观察两天,多休息。”
谭以舟“嗯”了一声,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碰就疼。
在医院的两天,除了头疼,似乎并无大碍。
公司那边,李经理在电话里“亲切”地慰问了几句,核心意思还是让他别耽误工作。
谭以舟苦笑着答应,心里盘算着出院后要如何通宵赶工。
出院那天,他办完手续,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世界有了一点不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细节。
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似乎变得格外集中。
路边广告牌上飞速滚动的电话号码,他只扫一眼就能清晰地记下来。
远处传来的一声猫叫,他甚至能分辨出那只猫的虚弱和胆怯。
“脑震荡后遗症?”
他自嘲地想,“难道还把脑子给撞灵光了?”
回到自己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他将自己摔进沙发里,长出了一口气。
熟悉的狭小空间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准备补充点维生素。
就在这时,一个荒诞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他的脑海。
“如果能把这苹果……收起来就好了。”
念头闪过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中的苹果,那个红润、饱满、带着真实重量和冰凉触感的苹果,凭空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那么突兀地、不讲道理地从他的手心消失。
谭以舟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举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苹果的触感。
幻觉?
他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太阳穴。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电视还是那个电视,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以为是脑震荡引发了精神错乱。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另一个苹果,却又不敢。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出来。”
下一秒,那个消失的苹果,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带着和消失前一模一样的冰凉。
“啪嗒。”
苹果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声响,如同惊雷,在谭以舟的脑海里炸开。
这不是幻觉!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在屋子里做实验。
他盯着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心中默念:“进去。”
遥控器消失了。
“出来。”
遥控器出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他又看向自己的空调。
空调体积太大,他默念后,脑中似乎传来一种“装不下”的阻碍感。
他换成一瓶矿泉水,成功了。
一箱方便面,也成功了。
经过一夜几乎没有合眼,到第二天黎明时分,谭以舟终于大致搞清楚了状况。
他似乎拥有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储物空间。
这个空间大约有两三个立柜那么大,估计在十个立方米左右。
只要是他能完全看到的、体积不超過空间容量的无生命物体,他都可以通过意念将其存入或取出。
他将昨天吃剩的半碗米饭放了进去,过了两个小时再拿出来,米饭还是温的,和他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谭以舟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完全超出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科学世界观。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起了那枚从小戴到大的墨玉玉佩。
玉佩还在,触手温润,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难道和它有关?
还是和那次摔倒有关?
他想不明白。
最初的震惊和狂喜过后,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如同深海的暗流,揪住了他的心。
他不是小说里那些得到奇遇就想着逆天改命的少年,他只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
这份突如其来的、无法解释的能力,让他感到的不是幸运,而是恐惧。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打开手机,下意识地浏览新闻。
国内国外,一片祥和。
只有一条国际气象组织的短讯,夹杂在娱乐八卦中不太起眼:“……监测显示,一股罕见的强冷空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向全球扩散,预计未来一周,北半球大部分地区将迎来大幅降温和持续性降雪天气,其强度可能远超预期,请各国政府及民众提前做好准备……”谭以舟盯着这条新闻,又看了看窗外阴沉得如同铅块的天空,心脏没来由地一紧。
一种强烈的首觉告诉他,这个世界,可能要出事了。
而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或许,就是某种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