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猛地睁眼。
一片漆黑。
浓郁的腐木气味混着尘土,疯狂地灌入鼻腔,呛得她肺部剧痛。
这是哪儿?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粗糙、磨人的板壁。
空间狭窄得令人发指,身体被紧紧包裹着,动弹不得。
记忆的最后碎片,是倾倒的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漫过财务报表,模糊了刺眼的红色赤字。
加班,猝死。
所以,这是地狱?
还是……棺材?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用尽全力,双手向上猛推。
“嘎吱——”头顶传来木板摩擦的钝响,一丝光线和新鲜空气挤了进来。
有救!
林晚秋憋着最后一口气,用肩膀抵住,再次发力。
“砰!”
一块沉重的木板被掀翻在地。
刺目的光线让她眯起眼,浑浊的空气涌入肺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诈尸了!
这个丧门星她诈尸了!”
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像钢针一样扎进耳膜。
林晚秋费力地撑起上半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破败的土坯房,昏暗无比。
她自己,正半躺在一口薄皮棺材里,身上穿着一件粗麻的白色寿衣,又硬又糙,磨得皮肤生疼。
门口堵着一群人,个个穿着打补丁的灰蓝土布衣服,表情混杂着惊恐、好奇和麻木。
最前头一个颧骨高耸、嘴唇削薄的中年女人,正指着她破口大骂。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大概二十出头,脸色煞白,抱着身边男人的胳膊,手指哆嗦地指着她。
“鬼……鬼啊!
她……她回来了!”
鬼?
林晚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一圈狰狞的青紫色淤痕,清晰地烙在皮肉上。
这是……被活活掐死!
虐待死的!
她再抬头,视线越过惊恐的人群,落在土墙上。
一张褪色发黄的奖状顽固地贴在那里。
“一九七七年度,先进生产队”。
1977年?
林晚秋的脑子嗡地一响。
不是地狱。
比地狱更离谱。
她穿越了,穿到了一个被掐死的可怜虫身上,开局就在自己的棺材里。
门口,那个被叫做王金花的刻薄女人又开了腔,叉着腰,唾沫横飞。
“看什么看!
你个扫把星,死了都不安生,还想爬出来害谁?
我告诉你林晚秋,我们老江家没你这种儿媳妇,你死了也别想进我们江家的祖坟!”
“就是就是,”旁边的赵桂枝跟着尖叫,“她肯定是回来报仇的!
妈,快……快拿黑狗血来泼她!”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胆小的己经悄悄往后退。
林晚秋的胸口还在痛,喉咙又干又哑。
但她的脑子,却在这一片混乱中,变得无比清醒。
她撑着棺材边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每一下都牵动着全身的酸痛。
但她站首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站得笔首。
“吵什么?”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难听至极。
“赶着投胎?”
王金花被她这副死人样儿噎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
“你你你……你个不要脸的***!
还敢顶嘴?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不对,你是死得不甘心!”
“是啊。”
林晚秋扯了扯嘴角,露不出半点笑意。
“死得确实不甘心。”
她抬起那只带着淤痕的手腕,举到众人面前。
“我倒想问问,我是怎么‘病死’的?”
“我这手腕上的印子,是阎王爷给我盖的章吗?”
她的问话掷地有声。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圈青紫上。
那痕迹太明显了,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王金花的脸色变了变,眼神躲闪。
“谁……谁知道你那是怎么弄的!
指不定是你自己不小心撞的!”
“撞的?”
林晚秋重复了一遍,慢慢地从棺材里跨了出来。
她每走一步,人群就齐刷刷地退后一步。
她走到王金花面前,停下。
“那你来撞一个给我看看。”
“怎么就能正好撞成一个巴掌印?”
“还是说……”她顿了顿,身体前倾,凑近王金花。
“是你给我‘撞’上去的?”
“你胡说八道!
血口喷人!”
王金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个小***,我打死你!”
她扬起手就要扇过来。
林晚秋没躲。
她只是冷冷地站着。
“打。”
“你今天一巴掌下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棺材上。”
“我看看,逼死儿媳的罪名,你们江家担不担得起!”
“我倒要让全村人瞧瞧,你们是怎么把我这个‘病死’的人,逼得再死一次的!”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地钉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王金花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打下去?
她不敢。
这林晚秋今天邪门得很!
万一真的一头撞死了,事情就闹大了。
现在这年头,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
“你……你吓唬谁呢!”
王金花色厉内荏地叫嚷,“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女,死了都没人收尸!”
“没人收尸,不正好吗?”
林晚秋轻飘飘地接话。
“反正都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次,我可得拉个垫背的。”
她环视一圈,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村民,纷纷避开她的视线。
谁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
“我这条命,不值钱。”
“就是不知道,你们谁的命,比我金贵?”
这己经不是威胁了。
这是***裸的警告。
赵桂枝吓得躲在自家男人身后,小声嘀咕:“疯了……她真的疯了……对,我就是疯了。”
林晚秋抓住了她的话头。
“被你们逼疯的。”
她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央。
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寿衣让她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纸人,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石头还硬。
“从今天起,我林晚秋,跟你们江家,一刀两断!”
“我不是你们江家的媳妇,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听到了吗?”
她冲着王金花,一字一顿地问。
王金花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解除婚约?
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被林晚秋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她只觉得脸上***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好……好!
这可是你说的!”
王金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个白眼狼!
我们家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你现在就给我滚!
滚出我们江家!”
“滚?”
林晚秋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这话说反了吧。”
“我一个大活人,躺在棺材里,差点被你们活埋了。”
“现在,不应该是你们,给我一个交代吗?”
她猛地拔高了声调。
“王金花!
我问你!
是谁说我死了?
是谁把我放进这棺材里的?”
“是谁……想让我死!”
最后一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带着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所有不甘,带着原主身体里残留的无尽怨恨。
这股滔天的怒意,像寒流一样席卷了整个院子。
王金花被她吼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是……是医生!
是陈医生说你没气了!”
“陈医生?”
林晚秋咀嚼着这个名字,“好,那就把陈医生找来,我们当面对质!”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一个大活人看成死人的!”
地狱开局?
没关系。
她林晚秋,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
她就站在这里,站在一口为她准备的棺材旁边。
用一具“死去”的身体,向这该死的命运,宣战!
她偏要活下去。
还要活成天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