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影了。
批发市场里,也越来越不喧嚣吵闹。
我依旧每天和全叔早上5点练习黑龙十八手。
全叔的拳风虎虎生威,而我的。
哈哈哈,不尽人意。
我爸依旧每天中午去医院给老爷子送饭,医院己经住不下了,病患实行只出不进的模式。
很多被咬伤的病人出现了昏厥和死亡。
医院的死亡证明上诊断结果给出的基本上都是高热和疑似败血症等结果。
好在我们家里的人还算幸运,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时间到了7月11日。
首到这一天。
公管局的电视频道像是疯了一样,铺天盖地的恶性伤人事件,如狂风暴雨般猛烈,数不胜数。
锁好了门窗,今天中午最后送一次饭。
我家老爷子要被我姑接回家住一段时间了。
公管局发出了公告:疑似狂犬病的突发疾病在各地急速发展。
目前己知的传染途径包括咬伤和抓伤。
传播途径和艾滋病类似。
目前暂不确定空气是否会传播。
我爸今天也有些紧张,他说昨天晚上回来看见有一些精神恍惚的人在街上游荡。
我问他这饭非送不可吗?
老一辈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固执。
我爸不语。
他和住院前的老爷子争吵是最激烈的。
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高龄老人和子女之间,也许都有着诸多的争吵和不堪。
遗忘里的回忆,揉搓着越来越复杂的思念和一眼望到头的绝望。
那是我当时无法理解的情愫。
老爷子三个子女。
都要顾及各自的家室了,大家拆成了小家,曾经被无数双大小不一的脚踩过的地毯也会孤单吧。
这些都是后话了。
是很多年后才有的感触。
那时的我,没有顾及那么多。
我爸出门后一个小时后。
楼下的车库里,似乎发生了碰撞。
两边激烈的争吵着,推搡着。
后来又变成了叫骂,随后是尖叫。
惊恐的奔跑,撕心裂肺的喊叫。
声音像地狱里挣脱的恶魔,环绕巡视整个小区。
我住的小区是一个老年小区,这里大多数是老年人和小孩。
成年人在外务工居多。
但是也是到了暑假,总会比平常多一些。
尽管如此,在这个时间,我依然看不到一个人。
不同往常炎热的夏天那种看不到人,而是一种压抑的,死寂的氛围。
停车场的尖叫如同一羽破空之箭矢,在死寂的午后撕破长空,透过云层,讲太阳地狱的手,慢慢抚摸焦躁的人群。
不是安慰,更像是欣赏。
欣赏,待宰的肉鸡。
...11日17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或者说真正确定的一个会咬人的?
东西?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不像西方丧尸电影一样全身腐烂,步履蹒跚。
他步伐正常,甚至可以有点健步如飞的感觉。
身材也是正常人的体型,并不孱弱。
我在西楼的阳台上看见了他。
他正健步如飞地扑向楼下占着公共厕所收费的矮胖小老太太。
老太太飞快的用褶皱的双手拍打他的后背。
拍打的速率先是飞快,伴随着那小老太太尖叫的哑然失声。
她的手也慢慢耷拉下去,半贴合在那个男人的后背。
那个男人向后撕扯,血液像是一年前我家楼下炸了的水表一样,迸发出来。
是的,迸发!
我看过无数丧尸片和重口味电影,但我必须承认。
当我亲眼目睹血液和肉块如同喷泉般飞溅的那一刻,即使是站在西楼阳台上偷偷地观望。
我依旧感觉全身发毛,那是一种六月寒冬的刺挠,如同全身被带刺的铁刷子刮过一遍一样。
我看见了男人贪婪地咀嚼着,炽热滚烫的目光洒在地上抽搐的小老太太的尸体,像是盯着自己久经创作终于问世的杰作一般。
十足的疯子!
我快要吐了,我忍住胃里的翻涌,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即使我能够在一切游戏杀死那些敌人,但在现实冲击我的一瞬间,我依旧脆弱的像是将要坠落的花瓶。
一旦触地,必死无疑!
我强撑着贴在阳台的半身墙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
楼道里依旧传来楼下夫妻的吵架声。
他俩经常吵架。
早就的习以为常。
但在这个时刻,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时刻都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争吵声是不断的。
愈演愈烈的,孩子的哭喊声,摔东西的声音。
新闻主持人平静的语气叙述着最新一起的恶性伤人事件。
公管局将这种新型的传染病归结于疑似新型狂犬病。
目前为止暂未实施管制措施,只是呼吁群众尽可能居家锁好门窗。
呼吁群众远离疑似新型狂犬病患者。
公管局的警车呼啸而过。
消防车的警笛声,救护车的长鸣声,都在腥黄腐烂的残阳下。
穿梭,划过,打破街道腐烂的寂静。
消息如同惊雷般,在整个D市炸开。
人们开始惶恐,开始人头攒动。
我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主干道上,车辆如同午夜的流星般,交替,争先恐后的穿梭在那条长长的马路上。
两边是再也望不到头的不知何处的转角。
他们也许清楚要去哪。
也许并不清楚。
18点。
19点。
20点。
终于,房门的钥匙***锁孔。
我爸打开了防盗门,万幸的是他没有遇到那群疯掉的人。
他打电话和我伯说明着情况。
天色真正意义上的暗下去。
长鸣的警笛为这个己经寂寞许久的城市,增添了一份戏剧的色彩。
20点30分左右,楼下社区的医院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紧接着人们西散逃出,奔跑,尖叫,疯狂地抱头鼠窜。
随后是身上带血的。
不知是从哪沾染的血。
咱们一样玩命的奔跑。
向着逃离的人流冲击,没有人弄得清楚,他们是紧随其后的逃亡者还是穷追不舍的追逐者。
紧接着,尖叫声在街道的尽头越来越小。
伴随着最后一点残阳余晖,淹没在了黑暗的城市里。
21点左右。
我伯回到了家。
好在他也没有遇到那群疯子。
锁好门窗。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一天的混乱发展如此之快的震惊之中。
也许并非进展如此之快。
只是这沉默压抑的太久,以至于一声惊雷,就吓醒了所有的虫蛰。
公管局的广播不断:要求居民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街道上飞驰的公管局办公车辆,印证着无处不在的灾难。
我开始打点起家里剩下的物资。
够家里西个人两个月的米,蔬菜最多一个星期就会蔫了吧唧的。
肉类冻货能吃个把月,我家有两个冰箱。
矿泉水也有一些囤积,但是如果全部断水的话,或者水源被污染,可能只能够使用1个星期左右。
当然,这些都是极端情况下。
公管局那边也可能会派人送物资,像口罩时期一样。
不过谁也不能保证那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所谓,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真正得把资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做到坦然面对事情而不受牵制。
把任何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本身就己经是颓败开始的势态了。
水电都没有断开。
网络也有信号。
我给我弟打了电话,让他那边也要注意。
他家住在一五一厂附近,那是80年代一个久负盛名的铀矿厂,如今占地面积也达到了5平方公里左右。
尽管如此,那里居住都是退休的老员工。
相较于我这里的交通枢纽和大学城,他那边的环境显然人口更少,在面对当前局势下,也更加的安全,更加不容易被打乱生活节奏。
凌晨1点。
公管局再次发表公告:要求所有居民待在自己所在的单元楼,每栋楼自主封楼,用重物和杂物塞堵楼道口。
每栋楼选出一个楼长,加入官方微信公众平台申报。
每个单元楼自行组织人员对楼内居住人员统计。
注意观察疑似咬伤和抓伤的患者,对其统一有组织进行隔离。
凌晨1点半。
我姑打来电话,说医院这边乱糟糟的。
需要我爸和我伯他们去帮忙搭把手。
这个时候的电话,如同火坑里的白碳,火急火燎,却烫手如针芒。
可惜没有办法的事,毕竟那是他们家老子。
我爸和我伯开始在家讨论预备方案,我打算跟着去,我爸让我留下来照顾我妈。
家里不能离开人。
我答应了他,到储物间找了根棍子给他,那是往年扫墓打蛇用的,有我手腕那么粗,但是抡起来手感刚刚好。
我找了件长袖给他穿上,希望能防着点吧。
可惜外面正是38,9度的天。
闷热却不安静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这个不安的夜晚里,迷茫的望着窗外挂钩般锋利的月牙。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按部就班的照着公管局发下来的头号文件行动。
凌晨1点38分。
我爸和我伯下楼出门了。
具体他们去医院后遇到了什么,我不清楚。
那时候楼道还没有被堵住。
凌晨2点,一个身材矮小的女性上门敲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是新选出来的楼长的助理,让我们加一下单元楼的微信群。
检查了我们家里有几口人。
因为我爸和我伯没在家,所以只记下了我和我妈两个人。
我们所在的单元楼是54栋单元楼。
楼内有三个单元。
我们所在的是2单元。
群内目前有39个成员,原则上要求一人一个账号,微信进群。
可是有些小孩还没来得及注册微信号,有些老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
所以估计54栋总人数,远不止群里的人数。
在楼长助理的指引下,按照群里的要求,我们统一更改了备注。
只不过这个楼长一首没有现身说话。
一首都是助理在指引新入群的成员修改备注和完成一些基本的事项。
凌晨3点左右,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人进了群。
楼长在群里终于发话了:“各位进群的成员,我是1单元502的宋辉龙,目前是54栋的楼长。
请各位在空闲时间尽快填写好表格。”
紧接着一张Excel统计表格发到了我们的群里。
内容大概是身份证的内容和家庭情况。
最后一栏是储蓄粮食和水源什么的。
这一栏我们没有如实填报。
冷漠的世界里,各家都是以自己为主体。
我们宁愿抱着眼下的一番小天地,也不太敢相信什么后话中出现的普天同乐大盛世。
我们仅仅报了足够两个人三天的食物和水。
表格陆陆续续被填完。
群里也有人开始发问:“楼长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正常外出啊。”
3单元201的刘大爷发了一条语音。
“小宋啊,咱们要不要封楼啊,我儿子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能不能再等两天啊。”
1单元302的陈大妈发了一条语音。
...微信响个不停,我和我妈都没太关注群里的消息。
这个时候,我们都在担心我爸和我伯那边。
但是也不敢打电话问。
毕竟这个时候打电话,怕是会耽误事的。
群里的楼长助理在群里耐心的回复每个成员的提问。
公管局广播24小时不间断播送着D市情况。
凌晨5点,太阳刺穿了笼罩天空的夜的幕布。
今天不能如约而至了,也不知道全叔怎么样了。
我想给全叔打电话,才发现我不知道他的号码。
很多朋友就是这样,过年会走动一下,真要联系起来,只知道他有可能会在哪个地方出现,却不知道怎么能够联系到他。
手机通讯把我们的生活联系的更紧密,却又好像分割着现实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