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手指像烧红的铁箍,热度透过皮肤,几乎要烙进骨头里。
沈言猛地回神,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怒火、被冒犯的冰冷以及那该死的心跳失控带来的狼狈感,轰然冲上头顶。
他眼底瞬间结满了冰凌,那是一种被触及底线后爆发出的、极具压迫力的寒意。
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再是精准的控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挣脱欲,狠狠一甩!
“放手!”
沈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寒冰碎裂,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锋芒,刺破凝固的空气。
陆凛似乎没料到沈言突然爆发的力量如此之大,箍紧的手指被那决绝的力道震得微微一麻,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沈言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皮肤接触的地方一片滚烫,残留着对方指腹的硬茧摩擦过的麻痒感。
他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同时,另一只空闲的手己经闪电般伸出!
目标不再是陆凛敞开的、湿透的衣襟。
而是他队服外套腰间那条设计感十足、缀着金属环扣的黑色腰带!
沈言的手指精准地穿过冰冷的金属环扣,猛地向后一拽!
“呃!”
陆凛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压制意味的力道扯得身体骤然前倾!
推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本能地用手撑住推床边缘才稳住身形,整个人瞬间被拉到了沈言面前极近的距离!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陆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沈言近在咫尺的瞳孔深处,那冰封的湖面下汹涌的暗流,以及对方因为盛怒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唇边的灼热气息。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战队队员们彻底傻眼了,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连那个小护士都吓得捂住了嘴。
眼前这剑拔弩张、近乎肉搏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认知中“医生温和安抚病人”的常规剧本。
沈言无视了所有惊骇的目光。
他攥着那根象征性的队服腰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微微仰着头,逼视着陆凛骤然放大的、写满惊愕和某种更深邃情绪的眼睛,一字一句,从紧咬的齿缝间迸出,带着冰碴撞击的脆响:“说、清、楚。”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七年前,我举报的是你和别人早恋——”沈言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陆凛眼中所有的伪装,“为什么现在缠着我?”
距离太近了。
近到沈言能看清陆凛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瞬间的惊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一种更浓稠的、近乎滚烫的笑意覆盖。
陆凛的嘴角缓缓咧开,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戏谑或挑衅,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野兽捕获猎物般的兴奋和……志在必得。
他非但没有因为被沈言拽着腰带压制而恼怒,反而顺势又往前凑近了毫厘,灼热的呼吸几乎首接喷在沈言紧抿的唇线上。
“举报得好啊,沈学长。”
陆凛的声音低沉下去,像陈年的烈酒,带着一种醉人的沙哑和浓烈的蛊惑。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放肆地描摹着沈言因为愤怒而绷紧的下颌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幽暗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潭。
“不然……”他尾音拖长,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又像淬了毒的钩子,“你怎么会记得我?”
沈言瞳孔骤然紧缩!
攥着腰带的手指猛地一僵。
“记得”?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背后,仿佛藏着无数扭曲盘结的藤蔓,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
他举报他,是为了让他被惩罚、被约束、被记住教训,而不是……不是以这种荒谬的、被惦记的方式!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言。
他正欲开口,用更冰冷的话语将这荒谬彻底击碎——“叮——!!!”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如同利刃划破凝固空气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急诊走廊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更为急促、如同催命符般的“哔哔哔”的仪器蜂鸣!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急诊抢救室专用、代表病人生命体征急剧恶化、需要立即介入的最高等级警报!
沈言浑身猛地一震!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混乱情绪。
他攥着陆凛腰带的手指倏地松开,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警报传来的方向——走廊尽头的1号抢救室!
抢救室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正疯狂地闪烁着,将周围惨白的墙壁都映照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色!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抢救室方向传来,伴随着护士变调的呼喊:“沈医生!
1号抢救室!
病人室颤!
快!
除颤仪准备!”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至顶点!
沈言脸上的所有愤怒、冰冷、错愕瞬间被一种绝对的、超越一切的专注所取代。
他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身体绷紧,脚尖一转,就要朝着抢救室冲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等等!”
一声近乎撕裂的、带着巨大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吼声,自身旁炸开!
是陆凛!
沈言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只见陆凛不知何时己经从推床上弹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尊瞬间凝固的雕像,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脸上的所有笑意、戏谑、甚至那股子灼热的执念,都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极致的震惊!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强烈的***而急剧收缩,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抢救室门口方向——一个护士正推着一辆平车狂奔而出,显然是准备去取备用血袋或更紧急的设备!
就在那平车经过门口的一瞬间,抢救室刺目的红光短暂地照亮了平车上挂着的、匆忙填写的病人信息牌!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上面的名字,却像一道带着诅咒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进了陆凛的眼底!
“林……薇……?”
陆凛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和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冲击。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辆己经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平车,手指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混乱:“躺着的……是我当年早恋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