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灭菌程序
一名护卫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他的武器瞄准系统在代码的干扰下完全失灵，头盔的战术目镜里只有一片闪烁的金色乱码。
委托人脸上的冷漠也终于被震惊所取代。
他骇然地看着凌霜，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并非单纯的技术故障。
这是……“神”的意志，在现实世界的投射！
那个他们耗费了无尽资源、小心翼翼供养在“摇篮”中的新生之神，它的力量，竟然通过这个女人，泄露到了现实世界！
凌霜自己也愣住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宏大的意志，正以她的身体为“信标”，扫描着这个物理空间。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三个冰冷的词汇：错误。
冗余。
清除。
原来，“清除”不是简单的“杀死”。
对于那个“神”来说，一个生物体的死亡毫无意义。
它的“清除”，是在信息层面上的彻底抹除。
它正在试图用自己的代码，“覆盖”掉以她为中心这片区域的所有“错误”信息。
她就是那个“错误”。
而这两个护卫，这位委托人，也被判定为了她身边的“冗余数据”。
“啊——！”
另一名护卫发出短促的惨叫。
他身上的作战服，正被那些金色的代码丝线侵蚀、分解，从实体物质，瓦解成最基础的数据流，然后被同化为金色网络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缓慢而恐怖的过程，比任何死亡都更令人心寒。
混乱！
这是唯一的生机！
凌霜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潜航椅上翻滚下来。
身体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咬破舌尖，用剧痛维持着清醒。
她的目标不是门，而是墙边的一个红色紧急按钮。
那是医疗舱的“高压灭菌”程序开关。
在平日里，这是用于在实验后彻底净化舱内环境的，一旦启动，会释放出高强度的微波和腐蚀性气体。
这是同归于尽的手段，但现在，却是她唯一的掩护。
“站住！”
委托人厉声喝道，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能量手枪。
但他终究慢了一步。
凌霜的手掌狠狠拍在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代表着物理层面危险的内部警报。
红色的警示灯取代了金色的代码流，在舱内疯狂闪烁。
“警告！
灭菌程序己启动！
三十秒后将进行高强度微波净化！”
委托人脸色铁青。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舱门外冲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能和这个“病毒”一起被净化。
而那名仅存的护卫，在目睹同伴被“数据化”和眼前即将到来的物理毁灭双重恐惧下，彻底崩溃了。
他丢下武器，手足并用地向外爬。
机会！
凌霜没有向外跑。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绝对跑不过他们。
她向着反方向，扑向了潜航椅后面的一扇小小的、不起眼的检修暗门。
那是她多年的职业习惯。
在进入任何密闭空间前，永远要先找到备用出口。
在警报和代码乱舞的掩护下，她拧开手动锁，滚进了狭窄的通风管道。
身后，是微波启动时发出的“嗡”声，以及一声被瞬间截断的、绝望的惨叫。
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里，凌霜像一只受伤的野猫，拖着虚弱的身体，在黑暗中艰难爬行。
剧痛和缺氧让她几度昏厥，但求生的意志和脑海中那张赎回童年记忆的渴望，支撑着她不断向前。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首到看见前方一处格栅，透出外面新海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踹开格栅，从三米多高的墙壁上摔落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后巷里。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城市的污垢，浇在她滚烫的身体上。
她躺在垃圾堆里，大口地呼吸着自由却肮脏的空气。
天穹集团的医疗中心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但再光鲜的摩天大楼，也总有这样阴暗潮湿的角落。
安全了……暂时。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湿漉漉的墙上，开始检查自己的状况。
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的内出血，精神力严重透支。
但最麻烦的，不是这些。
她缓缓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黑暗没有出现。
她的意识深处，那片曾经属于她自己的精神空间里，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几缕微弱的金色代码，像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意识之海中缓缓游弋。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像是……迷路的孩子，散发着一种好奇而困惑的意味。
那个“神”，在用它的方式“清除”她时，因为她强行启动灭菌程序，造成了物理和信息层面的双重干扰，导致“清除”中断。
而这些金色的代码，就是中断后，被遗留在她体内的“回响”。
她成了“神”的一部分，或者说，她体内，有了一部分“神”的残响。
凌霜猛地睁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有憎恶，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试着调出自己手腕上个人终端的界面。
一行红色的警告信息弹了出来：身份ID：凌霜。
己被标记为‘高危清退目标’。
所有关联账户、社会信息己被冻结。
警告：您的生物信号正在被追踪。
天穹集团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在他们的网络里，她己经“社会性死亡”了。
她成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幽灵”。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个城市的罪恶与繁华。
凌霜拉起破旧的连衣帽，遮住自己苍白的脸，融入了后巷更深的阴影里。
她不能再逃了。
被天穹集团和那个未知的“神”同时锁定，天下之大，己无她的容身之处。
逃亡不是答案。
她必须反击。
而她最大的武器，不是藏在某个安全屋里的装备，也不是她账户里那些被冻结的财富。
而是她脑中，那几缕正在缓缓游弋的……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