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体检报告出来的那天，武汉下着小雨。我站在医院走廊里，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

感觉它比铅还重。"江河，男，20岁，确诊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预后不良。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它们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

医生刚才说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这种病很少见，目前没有根治方法...好好休养的话，

可能还有两年时间..."两年。七百多天。我今年才大二。我机械地走出医院，

雨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江河！

你又去哪鬼混了？说好今天陪我去买书的！"苒苒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

清脆得像玻璃珠掉在瓷盘上。"在医院。"我说。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哪家医院？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我熟悉的、危险的平静。二十分钟后，

苒苒冲进了医院大厅。她今天穿着淡黄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马尾，

跑起来时发梢像小鞭子一样甩动。路过的男生都在偷看她，这场景我从小学看到大学，

早就习惯了。"怎么回事？"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像是两颗烧着的黑炭。我把体检报告递给她。她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什么破医院！肯定是误诊！"苒苒把报告揉成一团，又小心翼翼地展开，

"我们明天就去北京复查！不，今晚就去！我现在就订票！"她掏出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我按住她的手："苒苒，冷静点。""冷静？"她抬头看我，

眼睛红红的，"江河，***叫我怎么冷静？"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我拉着她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苒苒紧紧攥着我的手，

指甲陷进我的肉里。"疼。"我说。她松开一点，但没放手。"你得跟我住一起。"她说，

语气不容置疑。"什么？""从今天开始，我搬到你那里住。或者你搬来我宿舍。

"她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我要看着你。"我叹了口气："苒苒，别闹。

""谁跟你闹了？"她突然提高音量，然后又压低声音，"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万一你哪天突然...突然..."她的声音哽住了，眼眶泛红。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像小时候那样。她猛地拍开我的手："别碰我！你现在没资格哄我！"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苒苒长得太好看，就算发脾气也像在拍偶像剧。我苦笑着收回手："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她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江河，我要你完全属于我。从现在开始，

到你生命的最后一秒。"我愣住了。苒苒从小就这样，说话直白得吓人。

小学时有个男生欺负我，她拿着美工刀追了人家三条街。初中时班花给我递情书，

第二天就转学了。高中毕业聚餐，我多看了啦啦队长两眼，

苒苒当场把红酒泼在了对方裙子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问。她凑近我，

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轻声说，

"以前我总想着，反正我们有一辈子时间。现在不一样了。"她的手指抚上我的脸，

"我要把一辈子压缩成两年。"我往后退了一步："苒苒，我是个将死之人。

""所以才更不能浪费。"她笑了，那个笑容让我后背发凉，"江河，你逃不掉的。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逃出过我的手掌心？"她说得对。

从五岁那年她把我从滑梯上推下去然后哭着给我做人工呼吸开始，我就注定逃不开她了。

回学校的路上，苒苒一直牵着我的手。她的手掌小而软，却握得死紧，像是怕我随时会消失。

"我给你列了个清单。"她突然说，掏出手机给我看，"每天必须吃的东西，必须做的运动，

禁止做的事项..."我扫了一眼，清单长得看不到尽头。"苒苒，我不是瓷娃娃。

""你现在比瓷娃娃还脆弱。"她收起手机，"对了，我已经联系了美国的专家，

下周视频会诊。我爸有个同学在梅奥诊所...""苒苒。"我打断她，"没用的。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我："你再说一遍？""我说，没用的。"我平静地重复，

"医生说了，这是绝症。"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江河，***就是个懦夫！

还没开始治疗就放弃？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河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苒苒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校花，平时优雅得像只天鹅，现在却像个泼妇一样在校园里大喊大叫。

"我只是面对现实。"我说。"现实就是你得跟我一起努力活下去！"她抓住我的衣领，

"我不允许你放弃，听到没有？我不允许！"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我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妆都花了。""谁管它花不花！"她抽噎着说，

却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我忍不住笑了。就算世界末日来临，

苒苒还是会关心她的眼线有没有晕开。这就是她，我的青梅竹马，我的病娇校花。"笑什么？

"她瞪我。"没什么。"我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次她没有拍开我的手，"走吧，送你回宿舍。

""我不回宿舍。"她擦干眼泪，表情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固执，"我说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看着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苒苒...""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知道争不过她，只好带她去了我在校外租的小公寓。一进门，

苒苒就皱起鼻子："这是什么味道？""泡面和袜子的混合香氛。"我踢开地上的脏衣服，

"欢迎来到单身男人的狗窝。"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件T恤："江河，你真是没救了。

"然后开始麻利地收拾起来，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我坐在床边看她忙活，

突然觉得这一幕很荒谬。我可能只剩两年寿命，而我的青梅竹马正在给我叠***。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苒苒头也不抬地问。"看你好看。

"她扔过来一个枕头："少来这套。"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收拾完房间，

苒苒从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在我的床头柜上。"维生素，鱼油，

辅酶Q10..."她一个个指给我看，"每天早晚各一次，我会监督你吃。

"我拿起一个小瓶子："这是什么？上面全是日文。""日本买的保健品，对心脏好。

"她夺过瓶子，拧开倒出一粒，"张嘴。"我乖乖吞下药丸，苦得我皱起脸。

苒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开始翻我的冰箱。"空的？"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我，

"你平时都吃什么？""外卖，泡面，偶尔空气。"她翻了个白眼："从明天开始，

我每天给你做饭。""你会做饭？"我惊讶地问。记忆中苒苒连煮泡面都会把厨房烧了。

她神秘地笑了笑："我报了烹饪班，学了三个月。""为什么？

""因为..."她转过身去，声音突然变小，"我想着将来结婚后，可以给你做饭。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苒苒总是这样，把未来规划得明明白白，

而我就是她未来里唯一的主角。晚上，苒苒坚持要睡在我旁边。"万一你半夜发病怎么办？

"她说得理直气壮。我无奈地让出一半床位。她穿着我的T恤当睡衣，

躺下时带来一阵柑橘香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床共枕的次数数不清，

但这次感觉完全不同。"江河。"黑暗中，她突然开口。"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笑了："你把我从滑梯上推下去那次？""那是意外！

"她捶了我一拳，"我是说真正认识的那次。"我想了想："幼儿园午睡，

你非要和我挤一张床。""因为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她轻声说，"像太阳晒过的被子。

"我转头看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

她突然伸手摸我的脸："江河，你不能死。""人都会死。""但你不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你，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苒苒从小就是个极端的人，爱恨都浓烈得像烈酒。她喜欢的东西会喜欢到偏执，

讨厌的东西会讨厌到极致。而我不幸又幸运地，成了她最喜欢的那个人。"睡吧。

"我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她往我怀里钻了钻，突然说："明天我们去买戒指吧。

""什么？""戒指。"她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是我的。""苒苒...""不准拒绝。"她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

"就当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我哭笑不得："是将死之人满足你的愿望才对吧？

""都一样。"她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迟早是我的。"我叹了口气，

知道今晚是别想睡了。苒苒已经开始计划婚礼细节，从婚纱款式到蜜月地点，

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等等，"我打断她，"我们还没交往呢。"她愣了一下，

然后眯起眼睛："江河，你是在拒绝我吗？"那个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

就有人要倒霉。我赶紧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顺序有点问题。一般先告白，再约会，

然后...""我爱你。"她突然说，声音清晰而坚定，"从五岁到现在，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现在，我们可以去买戒指了吗？"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苒苒的告白从来都是这样，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不说话当你同意了。"她得意地笑了，

凑过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晚安，我的江河。"我呆若木鸡地躺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2戒指是第二天买的，银色的素圈，内侧刻着苒苒的名字缩写。她坚持要买对戒，

说这样我就跑不掉了。"戴好，敢摘下来我就剁了你的手指。"她抓着我的手，

把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动作粗暴得像在给牲口打烙印。我转动着戒指，

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你知道男左女右吗？你该戴右手。""我不管那些。

"她执拗地把同款戒指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这样我们牵手的时候，戒指就能碰在一起了。

"我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在别人眼里高冷优雅的校花，

在我面前总是露出这种不讲理的一面。回学校的路上，苒苒一直抓着我的手腕，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脉搏，好像在确认我还活着。她的手指很凉，

像几条小蛇缠在我手腕上。"从今天开始，你要遵守我的规则。"她突然说，

掏出手机给我看一份文档，标题是《江河饲养手册》。我扫了一眼，

条目密密麻麻："第一条：每天必须说三次'我爱苒苒'？这是什么鬼规定？

""这是最低消费。"她眯起眼睛，"违反的话，会有惩罚。""什么惩罚？

"她凑到我耳边，呼出的热气让我耳根发痒："比如，把你绑在我床上，

一整天都不让你下地。"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苒苒得意地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她脸上，斑驳的光影让她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猫。宿舍楼下，

几个男生正在搬行李。其中一个看到苒苒，眼睛一亮："同学，需要帮忙吗？

"苒苒看都没看他一眼，挽住我的胳膊："不用，我有男朋友了。

"她把"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宣布***。男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明显的嫉妒和不解。我理解他的困惑——在旁人眼里，

苒苒这样的女神怎么会看上我这种普通男生。只有我知道，

从五岁那年她把我从滑梯上推下去那一刻起，我就注定逃不开她了。上楼时，

苒苒突然停下脚步："你室友在吗？""应该去图书馆了。""很好。"她推开门，

环顾四周，然后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你干什么？""搬家。"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已经跟辅导员申请了校外住宿，你今天就搬去我那里。"我愣住了："苒苒，

这太突然了...""突然？"她猛地抬头，眼睛里有火光在跳动，"江河，

你以为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吗？"她的话像一把刀***我心里。是啊，我们没时间了。两年，

七百多天，听起来很长，但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连说一句"永远"都显得奢侈。"好吧。

"我妥协了，"但至少让我自己收拾。"她退后一步，抱着胳膊看我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当我拿起床头的那本《百年孤独》时，她突然说："马尔克斯写过，

'一个人有权利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睛，说至少我们曾经幸福过。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读马尔克斯？""只读跟你有关的。"她拿过书，

翻到折角的那页，"这里有你画的线——'死亡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而生命对他才有意义。

'"她把书放进箱子，轻轻合上盖子："江河，我要你的生命有意义。哪怕只剩一天，

我也要它充满我。"苒苒的公寓离学校不远，一室一厅，装修得像样板间一样精致。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墙上贴满的照片——全是我的。从幼儿园的集体照到大学的课堂***，

时间跨度长达十五年。"你什么时候拍的这些？"我指着其中一张，

是我高中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每时每刻。"她轻描淡写地说，

好像跟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张是用长焦镜头从对面教学楼拍的，

那天你午睡了四十三分钟，流口水了。"我背后一阵发凉。

我一直以为苒苒对我的占有欲只是性格使然，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别那样看着我。

"她歪着头，"比起那些把你忘掉的正常人，我这样的爱不是更珍贵吗？"我无法反驳。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苒苒更在乎我了。包括我那对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父母，

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晚上，苒苒做了三菜一汤。出乎意料的是，味道相当不错。

"我说了，我学了三个月烹饪。"她夹了一块鱼肉到我碗里，"以后每天都要按时吃饭，

我会监督你。"我嚼着鱼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苒苒，你为什么要学做饭？

"她停下筷子，眼神飘向远处："去年冬天你胃病住院，医院伙食很差。我看着你瘦了一圈，

就想...要是能给你做好吃的就好了。"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那个冬天我因为急性胃炎住院一周，苒苒几乎24小时守在病房，

连护士都说她比家属还尽心。"所以你就去学了烹饪？""嗯。"她低头扒饭，

耳尖微微发红，"还学了营养学，现在我知道什么食物对心脏好，什么对肺动脉高压有帮助。

"我鼻子一酸。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苒苒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准备。她像个固执的园丁，

明知花要枯萎，还是执着地浇水施肥。吃完饭，苒苒从包里掏出一堆药瓶，

按剂量分好："该吃药了。"我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药片，苦着脸说："能不吃吗？

""可以啊。"她甜甜地笑了，"那我们就来做点让你心跳加速的事，

看看你的心脏受不受得了。"我立刻吞下了所有药片。苒苒满意地点头，

递给我一杯温水："乖。"睡前，苒苒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换上。

"我展开一看，是情侣款，

她的那件印着"Property of Jiang He"江河的所有物，

我的则是"Owned by Ran Ran"苒苒拥有。"这太羞耻了吧？

""***就裸睡。"她已经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我火速换上了睡衣。

苒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钻进被窝紧紧抱住我。她的身体很暖，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江河。"她在黑暗中轻声叫我。"嗯？""我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她的声音坚定得不可思议，"不管花多少钱，找多少医生，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搂得更紧。月光洒进来，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两枚银戒闪着微光。

3药瓶在床头柜上排成一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苒苒每天早晚都会站在它们面前，

用指挥官般的口吻宣布："现在，开始服药仪式。"我管这叫"仪式"而不是"服药"，

因为苒苒真的会点一支香薰蜡烛，放轻音乐，

然后像举行某种神秘典礼一样监督我吞下每一粒药片。"张嘴。"今天她穿着粉色护士装，

头发扎成双马尾，手里拿着药片和水杯。这套装扮是她上周网购的，

说是为了"增加服药情趣"。"这已经超出cosplay范畴了吧？"我苦笑着吞下药片，

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苒苒歪着头，用听诊器在我胸前游走："心跳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