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混在一起，陶甜禾却把课本竖起来挡在面前，偷偷在草稿纸背面画着什么。
她的视线黏在斜前方第三排的背影上——赵亦舟正低头转着笔，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高中时他帮她捡掉在汽修店货架后的画具，被零件划伤的。
他今天穿了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机油，陶甜禾不用问也知道，他早上肯定又去汽修社了。
“甜甜，发什么呆呢？
老师盯着你呢！”
同桌林薇薇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眼神往讲台方向瞟了瞟。
林薇薇是陶甜禾的室友，也是她的“画画搭子”，总笑她“速写本里一半都是赵亦舟的影子”。
陶甜禾赶紧收回视线，却还是在草稿纸角落飞快画了个小小的侧影——赵亦舟转笔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连带着他耳后那缕不听话的碎发，都被她细细描摹下来。
“陶甜禾！
这道题的解法说一下。”
突然被点名，陶甜禾手忙脚乱地把草稿纸往课本后藏，脸颊“唰”地红透了。
她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发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纸边角，连声音都带着颤：“我……我……用洛必达法则。”
一道低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赵亦舟没回头，肩膀却悄悄往她这边偏了偏，用口型清晰地比了几个字。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拍了他一下，笑着低声调侃：“哟，赵哥这是‘远程救场’啊？”
赵亦舟没理，只是耳朵悄悄红了。
陶甜禾赶紧顺着他的提示往下说，磕磕巴巴地讲完解法，坐下时后背都沁出了薄汗。
林薇薇凑过来小声笑：“可以啊姐妹，有‘专属军师’就是不一样。”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赵亦舟抱着课本转身过来，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手里还捏着颗橘子糖。
他刚走到陶甜禾桌前，就被几个汽修社的男生围住了：“舟哥，下午去不去练手？
上次那辆老摩托还没修好呢！”
“晚点去。”
赵亦舟摆摆手，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陶甜禾没完全藏好的草稿纸上，嘴角弯了弯，“又在画我？”
“才没有！”
陶甜禾把纸往抽屉里塞，动作太急，纸角勾住了课本边缘，露出了画里他转笔的手。
她的脸颊更烫了，像被阳光晒过的橘子。
林薇薇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赵同学，我们甜甜画你画得可像了，比课本上的函数图像好看多了！”
赵亦舟的耳尖更红了，却没拆穿，只是伸手按住陶甜禾的手背，不让她继续藏。
他的指尖带着机油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有点糙，碰在她手背上却暖烘烘的。
“画得挺好。”
他憋了半天，把橘子糖塞进她手心，糖纸的响声在喧闹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刚才紧张了？
脸都红成橘子了。”
橘子糖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味道，陶甜禾低头踢着椅子腿：“你怎么知道解法？
你不是一首在转笔发呆吗？”
“听老师讲过类似的。”
赵亦舟挠挠头，从书包里掏出个小铁罐，罐子上还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给你的，早上路过花卉市场看到的，像你速写本里画的那盆‘圆滚滚’。”
铁罐里装着颗圆滚滚的小多肉，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根须被细心地裹在湿润的棉花里。
陶甜禾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还知道它叫‘圆滚滚’？”
那是她在速写本上给多肉起的小名，只在画旁边标过一次。
“你速写本第三页画了三棵多肉，每棵都标了名字，‘圆滚滚’旁边还画了颗星星。”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记得这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下次画它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个位置？
比如画我给它浇水的样子。”
陶甜禾抬头时，撞进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盛着初秋的阳光，还有她没看懂的、浅浅的期待。
林薇薇在旁边“啧啧”两声，识趣地收拾书包：“我先去食堂占座，你们慢慢聊～”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陶甜禾捏着那颗快化完的橘子糖，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比平时更甜了点。
“那你得表现好点，”她小声嘟囔，“不然不给你画。”
赵亦舟的眼睛更亮了，像落了星星：“保证表现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午我去汽修社，要是画‘圆滚滚’缺参考，随时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