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玥将擦破的掌心藏在身后。
“不去上学你想干什么？
去打工？
你看看谁会要你，现在没有文凭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成绩又不差！
为什么不想上学？”
妈妈的话意料之中的刻薄，一如既往让人难受，让她喘不上气，想逃离这一切。
隔天，妈妈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祁玥己经猜到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后果，所以这天她没去上学。
就在她心惊胆战准备承担妈妈所有的怒火时，罕见的是，妈妈回家后一语不发，只是沉默地在厨房忙碌。
客厅安静地出奇，餐桌上有她最喜欢吃的红烧肉，酸菜鱼，还有排骨汤。
可是谁都没有先动筷。
“小玥，妈妈明天送你回外婆家吧”妈妈的语气透着一丝疲惫。
祁玥眼神黯淡下来，“又让我当留守儿童吗？”。
“你己经长大了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工作太忙了，也管不了你妈，我保证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不会再惹事了”无论别人再怎么骂她打她，孤立她，她都不再反抗了，她都全盘接受，她只求能安稳地度过高中。
她会变成一粒尘埃，渺小到毫不起眼，谁都能践踏。
“妈，我求你了，我真不想回…没得商量，我己经联系好了老家的学校”祁玥最终还是被送回了外婆家，一个距离S市有三百多公里的小城市。
她从出生一首到初中都生活在这个小城市，初升高的那个暑假被妈妈接走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为此她还窃喜了好一阵。
妈妈当天傍晚就离开了，急色匆匆，只扔下一句“好好听外婆的话”。
祁玥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哭着拽着不让妈妈离开，而是故意赌气没去火车站送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急得外婆团团转。
“小玥啊，中午你也没吃，晚饭是一定要吃，不然饿出胃病就不好了，你出来看看，外婆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鱼嘞，还有辣椒炒肉，韭菜炒虾仁呢，哎哟喷香！”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王莲叹了口气，见没法子了，只好拿出以前惯用的杀手锏，捂着脑袋佯装头晕，扬声，“哎呀呀，高血压又犯了，天旋地转的，哎呦不行不行，要摔了马上就要摔了…”。
下一秒，门把手“啪嗒”一声，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心心念念的孙女火急火燎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她。
“外婆你的降压药在哪？
我去给你拿”祁玥一脸担忧地把外婆扶到沙发上。
“我骗你的”王莲得逞大笑。
知道自己被骗了，祁玥气得首跺脚，“外婆！
你怎么这样啊！
怎么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我不这样你能出来？”
“哼先吃饭，菜都要冷了嘞，听说你要回来，我可是特意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你不吃就是不给外婆面子”祁玥撇嘴，表面上不情不愿，却还是乖乖盛了两碗米饭，坐在了她熟悉的那张椅子上。
“这就乖嘛！”
王莲高兴地给孙女夹了一筷子大虾仁，催促道：“快尝尝，这可是我特意让你刘奶奶给我留的新鲜虾，幸好昨天和她说了，不然一早就被那帮老家伙哄抢了”。
祁玥夹起碗里的虾仁塞进嘴里，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像一只小仓鼠。
她视线落在面前那盘酸菜鱼上，想起了昨天的事，妈妈说的那些话，眼眶一热，下意识往嘴里扒米饭，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
奇怪，明明这个虾是从前熟悉的味道，也是她爱吃的，可为什么会食之无味呢…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王莲再清楚不过孙女的性子，不开心了，受了委屈都是一个人躲起来默默承受，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问她，她是永远不会说的。
以前那个豆丁大的小人儿会因为妈妈去外地打工而哭着抱着妈妈的大腿不让走，后来长大了就开始把外露的情绪藏起来，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人躲被子里偷偷哭。
“有什么委屈要和外婆说咧～”额前散落的刘海突然被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温柔地别在耳后，视线清明，祁玥抬脸看向外婆，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崩塌，就像一张薄薄的糯米纸，尽管平时表现得和普通纸张一样坚固，但只要一滴水，就会化得一塌糊涂。
喉咙的酸涩感让她说出的话带着颤音，“外婆..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王莲心头一紧，见不得孙女伤心，连忙安慰道：“哎呦～咋可能啊！
瞎想啥呢，你妈就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不要你，傻孩子”。
“骗人，她就是觉得我麻烦，就是觉得我是拖油瓶，就是不想要我了哎呀，外婆啥时候骗过你？
你妈走的时候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咧！
说你高中学业压力大，让我平时不要吵你。
还说什么这次送你回来是因为你户口还在这儿，以后高考还是要在户籍所在地考，再加上她现在工作越来越忙照顾不了你，干脆就送你回来了。
你不要瞎想些有的没的……她真这样说吗？”
“比珍珠还真哩！”
祁玥扁嘴不说话了，半响，王莲见她情绪好了许多，赶紧又往她碗夹了许多菜，堆成了座小山一样，“快吃快吃，尝尝外婆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谢谢外婆”饭后，祁玥清洗了碗筷，整理好厨房，王莲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正想问明天想吃什么菜时，就见孙女耷拉着脑袋早早进了房间，她叹了口气，把电视剧声音调小。
房间的布局和一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木质地板虽显老旧，但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祁玥躺在陌生又熟悉的床上，整个身子都蜷缩进了被窝。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洒在床上，那隆起的一小团在微微颤抖，良久，低低的啜泣声在黑暗中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