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零分耻辱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悬浮在喷泉上方，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数按照冷酷的降序排列，像一张宣告命运的无情榜单。
阳光穿透水雾，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却驱不散人群聚集处那种沉甸甸的、近乎窒息的压抑感。
顾绯绯是被江澈半拖半拽着挤到前面的。
宿醉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加上昨天“早退”处分的阴影，让她只想缩回自己那个用爱马仕毯子和Fendi靠枕堆砌起来的、隔绝外界的豪华座位里。
她不耐烦地拨开一缕垂到眼前的粉色发丝，镶钻的美甲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看什么看啊，反正都是垫底……”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榜单顶端——那里永远属于沈璃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近乎满分的、刺眼到令人绝望的数字。
顾绯绯撇撇嘴，视线习惯性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首接滑向榜单的最底部。
然后，她整个人僵住了。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血液和呼吸。
在榜单最最末端，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垃圾收容站的、孤零零的位置上，清晰地印着她的名字：**顾绯绯**。
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巨大到刺目的数字：**0**。
不是个位数，不是十几分，是零。
一个***裸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圆圈。
它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绯绯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那颗从未真正经历过风雨的、骄纵的心上。
周围所有的声音——人群的议论、喷泉的水声、远处球场的喧哗——瞬间被抽离，世界只剩下那个猩红的“0”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旋转，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噗嗤——”一声清晰无比的嗤笑，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这片死寂。
紧接着，是刻意拔高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议论，如同冷水滴进了滚油。
“哇哦！
零分！
顾大小姐这是……交了张白卷上去吗？”
“啧啧，真给S班‘长脸’啊，平均分都被她拉低了一个档次！”
“人家还用在乎分数？
人家爹地随便捐栋楼，圣樱都得跪着给她发毕业证！”
“哈哈哈，说的也是！
智商税嘛，有钱就是任性，交多少都行！”
声音的来源正是以沈璃为中心的那个“学霸团”。
几个同样戴着厚厚眼镜、胸前别着学习部徽章的优等生，像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沈璃。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脸上挂着夸张的、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笑容，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广场都听见：“沈璃，快看！
真是活久见！
咱们圣樱建校百年，还没出过数学月考零分的‘人才’吧？
这算不算刷新校史记录了？
哈哈哈！”
哄笑声瞬间炸开，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一道道目光，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像无数根芒刺，密密麻麻地扎在顾绯绯身上。
她精心打理的粉色头发，昂贵的当季新款连衣裙，脚上那双***版的Jimmy Choo高跟鞋，此刻都成了巨大的讽刺，将她钉在耻辱柱上，供人肆意嘲笑。
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手脚冰凉。
沈璃站在人群中心，微微蹙着眉，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不赞同地扫了一眼那个寸头男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李峰，别这样说姐姐……她可能只是……状态不好。”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仿佛在为一个不争气的亲人感到无奈和惋惜。
这份“善良”和“克制”，瞬间将她与周围刺耳的嘲笑区分开来，赢得了更多赞许的目光。
这份伪善的“维护”，比首接的嘲笑更让顾绯绯感到恶心和窒息。
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沈璃，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是你！
一定是你在搞鬼！
那张她明明填满了选择题、甚至瞎蒙了几道大题的卷子，怎么可能得零分？！
就在顾绯绯被滔天的愤怒和屈辱冲击得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她身后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狂风般的气势猛地撞开人群，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是周野！
他刚打完球，汗水浸湿了紧身的黑色背心，勾勒出贲张的肌肉线条，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他显然也看到了榜单，看到了顾绯绯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零，更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嘲讽。
他额角青筋暴跳，一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血丝，像烧红的烙铁。
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几步就冲到了那个叫李峰的寸头男生面前。
“***再说一遍试试？！”
周野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相对瘦弱的李峰，强烈的压迫感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李峰被他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沈璃。
沈璃惊呼一声，差点摔倒，被旁边的人扶住。
但她看着周野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和期待。
“野……野哥……”李峰的声音带着颤音，试图辩解，“我…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
周野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李峰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李峰的双脚徒劳地在空中乱蹬，脸憋得通红，眼中充满了恐惧。
“老子让你开个够！”
周野怒吼着，另一只碗口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狠狠朝着李峰那张写满惊恐的脸砸了过去！
“住手！
周野！！”
教导主任王阎那标志性的、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混乱。
他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校警，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人群外围。
王阎脸色铁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周野身上。
然而，一切都晚了。
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周野的拳头没有落在李峰脸上，却在王阎怒吼的瞬间，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旁边那张无辜的、摆放着优秀学生奖杯的实木展示桌上！
轰——咔嚓！
厚实的橡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紧接着，在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中，整张桌子轰然垮塌！
沉重的木质碎片、断裂的金属支架、还有那几个象征着荣誉的、亮闪闪的水晶奖杯，稀里哗啦地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玻璃和水晶碎片西处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而混乱的光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惊呆了，死寂笼罩了整个中心广场，只剩下奖杯碎片在地上滚动发出的轻微脆响。
阳光依旧明媚，喷泉依旧潺潺，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周野保持着挥拳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被他吓得瘫软在地、裤裆己经湿了一片的李峰，又缓缓转向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的教导主任王阎。
王阎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步走到垮塌的桌子废墟前，皮鞋踩在细碎的木屑和玻璃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弯腰，从一片狼藉中捡起一块断裂的桌腿，上面还残留着周野拳头的印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如纸的顾绯绯，扫过惊魂未定、被同伴搀扶着的沈璃，最后，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定了浑身肌肉紧绷、如同困兽般的周野。
“周野同学，”王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人心上，“当众寻衅滋事，暴力损毁公物，性质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记大过一次，停课一周，赔偿损失。
现在，立刻跟我去教导处！”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拿着那块断裂的桌腿，像举着一根耻辱柱，大步离开。
两个校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沉默而强硬地“请”走了依旧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却带着一丝茫然的周野。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死寂中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顾绯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周野被带走的背影，看着地上那片刺眼的废墟，看着周围那些投射过来的、更加复杂（恐惧、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
那个猩红的“0”分仿佛烙印在她灵魂深处，而周野那砸碎桌面的拳头，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世界里最后一点虚妄的保护壳。
无助和冰冷，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狼藉中，沈璃轻轻挣脱了同伴搀扶的手。
她理了理刚才被撞歪的衣领，姿态依旧优雅得体。
她走到顾绯绯面前，微微俯身，从散落一地的水晶碎片中，精准地捡起了一块属于顾绯绯那张零分试卷的、小小的电子芯片残片——那是试卷被扫描录入系统后留下的唯一物理痕迹。
沈璃白皙的指尖拈着那枚沾着灰尘的残片，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她轻轻抬手，将那枚残片递到顾绯绯眼前，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清晰无比地钻进顾绯绯嗡嗡作响的耳朵：“姐姐，你的‘成绩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