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晚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素色裙角,看廊外那株海棠被雨打得落英缤纷——就像她那早逝的生母,林姨娘。
“二姑娘还站着做什么?”
管事妈妈的声音裹着寒意飘过来,“大夫人让去正厅伺候,三姑娘今日要试新做的珠钗呢。”
沈苏晚低头应了声,提起裙摆穿过抄手游廊。
她自五岁被接入正院,便成了沈府里最尴尬的存在。
大夫人王氏待她不算苛责,却也绝无半分温情,衣食住行样样周全,却总隔着层冰,仿佛她是件需要时时拂拭,却不必放在心上的摆设。
正厅里暖意融融,王氏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串蜜蜡佛珠。
三姑娘沈玉容正对着铜镜,由丫鬟给她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见苏晚进来,故意侧过脸,珠钗上的流苏扫过镜沿,发出清脆的响。
“姐姐来得正好,”沈玉容娇声笑道,“母亲说这支步摇是江南新出的样式,你瞧着好看吗?”
沈苏晚刚要回话,沈玉容忽然“哎呀”一声,步摇“哐当”掉在地上,一支流苏断了线,米粒大的珍珠滚得满地都是。
“是你!”
沈玉容猛地站起来,指着苏晚的鼻子,“定是你见不得我有好东西,故意撞我!”
王氏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捡起来吧。
断了的流苏让针线房补补,多大点事。”
她语气平淡,却像在说沈苏晚小题大做——仿佛沈玉容的刁难,本就是理所当然。
沈苏晚蹲下身捡珍珠,指尖被碎珠硌得生疼。
她看见沈玉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故意摔落时用力过猛的痕迹。
而王氏眼角的余光扫过,分明什么都看见了。
夜里躺在冰凉的床榻上,沈苏晚摸出枕下的半块玉佩。
那是生母留给他的,上面刻着个“林”字,边缘己经被她摩挲得光滑。
她还记得生母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晚晚,娘不是病死的……”话没说完就咽了气,可那双眼睛里的惊恐,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
大夫人待她不冷不热,可府里的下人个个是人精,早看出风向。
冬日里她的炭总比别人少半盆,夏日的冰窖也总“恰好”忘了给她送冰。
沈玉容和两位庶出的哥哥更是把欺辱她当成乐事,抢她的笔墨,撕她的书卷,甚至在她生辰那天,把她锁在柴房一整夜。
“我不会一首这样的。”
沈苏晚对着玉佩轻声说,窗外的月光漏进窗棂,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娘,我会查清楚的,也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她开始学着讨好王氏,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懈怠,王氏念佛时她便在一旁研墨,王氏与管事妈妈对账时她便默默记着府里的进项。
她学会了在沈玉容面前装傻,任她抢去自己的新帕子,只腼腆地笑笑;在两位哥哥嘲笑她是“拖油瓶”时,也只是低头走过。
没人知道,她夜里会偷偷溜到书房,借着月光看那些被哥哥们丢弃的杂记,记下沈府与京中各府的往来;没人知道,她故意在厨房帮厨,只为听仆妇们闲聊时漏出的只言片语——比如林姨娘去世前,曾去库房支取过一味罕见的药材,而那库房钥匙,只有王氏和大管家才有。
秋意渐浓时,京中传来消息,镇国公府的世子萧彻要选妻了。
沈玉容捧着帖子笑得合不拢嘴,王氏也难得对苏晚多了句嘱咐:“到时候跟着去赴宴,言行举止仔细些,别丢了沈家的脸面。”
沈苏晚低头应是,指甲却悄悄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是她的第一个机会。
镇国公府手握兵权,萧彻更是京中有名的少年将军,若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她抬眼望向窗外,那株海棠经过秋雨洗礼,枝干愈发挺拔,仿佛在积蓄着冲破寒冬的力量。